曼杰什坦姆
诗意与冥思:
整天,在惊慌不安中,曼杰什坦姆写诗。流落的 理论家在柜台后面,浮躁地数点金币,这里随时可以兑换酒,女人,抑或是同情。我们也可以把它称为旅馆。
规则是:你只要不厌其烦地唠叨曼杰什坦姆灰色的生命轨迹,略带深沉的同情,然后总结一句:他改变了我们的创作和生活。
或者拿起他的矫饰,摆在摊头叫嚷:“你看,他是这样写诗的。是他这样说的。” 你可以得到金币,虽然你没有把握,你不懂。
你可以轻易地赚取它们,就象他当时被拥进囚房时,对狱卒大声嚷:“快放我出去,我生来不是蹲监狱的” 。
多么荒谬。
而我闯了进来,想表达。旅馆里的眼神便直直盯着我,我开始同情我自己
但事实上我进来了
“不答应躲闪。”
现在,接受他的同情
(1)隐藏的另一面
里尔克写道:如同月亮一样,生活确实有不断规避我们的一面.但着并不是生活的对立面,而是对他的完整性和丰富性的充实,是对现实的美妙而圆满的空间和存在之球体的充实.
无论我们怎样产生怀疑,但另一面像幽灵一样地浮现,在我们乞找时,又及时隐匿.它以直觉的公理存在着,不可证实又无庸质疑.我们的感觉是:它是宿命的主人,在那里,我们一切悲剧的动机都显现.我们的描述是一厢情愿,但这种思性的想象是它的某种踪迹,是对我们的恩赐.也许靠着踪迹的启示,我们可以获得方向感的提高,当宇宙问我们人类该走向哪里的时候,不会手足无措.
曼在一节诗中这样说:怎样的玩具式的命运/怎样胆怯的律令/指示着纤细的躯干/和这些脆弱身躯之严寒.
冥冥中总有一手,牵引着命运,像木偶戏一样,命运成为"玩具式"的.意志的反抗更多的是获得尊严,而不是结果.我们必然一死,我们不会成为宇宙不可或缺的.我们必将毁灭,但我们不是必将诞生,我们是一个偶然.手是隐藏的,痛苦的光会照亮,但瞬时后他又隐匿.曼用"胆怯"来形容,正因为他时时逃脱人的进一步追问和明确.曼对它形象的描述是这样的"那时,宽大的手掌/如同贝壳闪烁着红光/时而消失,受影子吸引/时而离开,投入玫瑰色的火焰.
曼感到它的隐匿也是苦闷,他写道:双手像潮水似的起落/单调机械的运动/毫无疑问,你在乞求/某一种太阳的惊悸
它的苦闷是因为它被隐藏所局限,它是非自由的.它在它的领地孤独并忧郁.也是因为它的重复单调机械的运动(这里单调指的是运动的形式,而不是运动的内容).它在乞求某一种太阳的惊悸,试着做更大的冒险.它也爱自由.然而正是由于本质的胆怯,使它的冒险不彻底.这种不彻底保护了它的领地,它将安全,感到温存.同时也保护了我们的领地.因为领地的建立是有界限的,所以阻遏了我们的了解,而冒险又让我们的了解不是空白.遮蔽又给诗人带来了想象和憧憬:存在着纯洁的诱惑/崇高的和谐/遥远的非尘世的竖琴."它的冒险飘来纯洁崇高的音符,它严寒的藏匿透露一种宁静和和谐,崇高的傲慢,必须承受它的考验.
我们什么能影响这种窥视呢?
曼写道:去痛苦吧,惊惶的歌手/去爱,去回忆,去哭泣/去托接那一只轻球/它被昏暗的天空所抛弃 正是它,一根真正的引线/联系着一个神秘的世界/什么样肝肠寸断的悲哀/什么样的忧伤,已发生
痛苦是一根真正的引线,联系着另一面.爱,回忆是痛苦的诸源泉,这种源泉是普遍性的.爱和回忆是痛苦的缘由,不是自由.爱美好而即逝,爱的最初让我们知道了自己的广度.因为我们本质上不是自由的,它逝去了.在比较中,我们如此狭隘.同样回忆美好和不可重现,这种反差使痛苦茁壮成长.人必须宿命地去托接那个轻球,它是被遗弃的,并时常被我们所遗弃,我们的意愿总是逃避痛苦.然而承受了,痛苦已发生.正是这种连接,才使牵引有了可能.痛苦拥有自身的世界,它有它的过程,孤独和死亡.
在另一首诗中他写道:在巨大的泥潭中,透明又黑暗/模糊的窗子闪着白光/可是心儿,为何如此缓慢/又如此固执地变得沉重? 时而以整个重量沉向底层/深深地怀念亲爱的淤泥/时而像一根麦秸,滑过深渊/无力地向上漂浮
另一面隐匿在巨大的泥潭中,所能表象的只能是"闪着白光的模糊的窗子"由于承受了痛苦,并不断聚集痛苦,心变得沉重.这种承受固执己见,越固执越持续这个过程,如此这般,他的重量就越大.唯有他自身是必须读的书,其他的包含了危险,这就是为什么诗人是固执的.由于加重,下沉不可避免,将穿过遮蔽着的深渊,最终停在深渊里.虽然我们并没有完全征服,但踪迹的窥视影响巨大,它模糊地暗示了方向和答案.不彻底同样保护了我们,我们寻找着另一个世界的踪迹,我们适可而止.
然而,接着,我们会回到平庸"时而像一根麦秸/滑过深渊/无力地向上漂浮"曼对这种被迫感到"无力".被迫让我们产生了宿命感,需要指出的是,这种"无力"的运动,起点和终点不是重合的,整体上,人甚至整个人类,运动着,不管这种运动混乱还是执着.痛苦正是由于加重,使存在接近,另一面在不彻底的程度被牵引.这种不彻底庇护了我们,也使牵引能够重复,成就了运动.必须足够重,才能窥视更丰富的踪迹.我们不是不处在深渊里,我们上下都是深渊,不断远离或者不断接近,忍受痛苦伟大的人将是坐标.
(2)缺席
火是我们第一个坐标,我们曾聚集在它四周.
然而我们不妨把上帝看作一个普通的坐标,坐标聚集着历史,内部有诸人和诸物.诸神和上帝的逃遁是因为我们超过了.曼写道:"不需要其他的神/他们与你一律平等/哦是怎样谨慎的手/被答应重新安排它们
被"重新安排"意味着神的世界和人一样,也和世界一样,须破碎的.过程和结果都包含着种破碎.神最终将破碎,神终有一死,但神的出现和死亡一样正常,只是这只安排神出世的手是谨慎的,它不会轻易地安排另一个神.
第一个神是发现火的人,我们称他火.而那个人我们称他上帝,他和他的诸人用<圣经>告诉人类走向哪里.神用他的生命构建自身,死亡增加了他的神性.神的宫殿富丽堂皇,用艺术,思想和痛苦筑成.在成为神之前他只能"亲爱的画家/在玻璃般的大地上认真地描画/意识到转瞬即逝的力量/忘却了可悲的死亡"
真正的神的宫殿是坐标,它对人有着终极关怀,它面向人本身,告诉人类的方向.它是对短暂的反抗,来实现人类最大程度的永恒.宇宙的冷漠和长久是傲慢的,正像曼笔下的巴丘什科夫,他写道:巴丘什科夫的傲慢令我厌恶/"几点?"有人问道/可他老练地回答:"永恒"
而神作为同类为人建立仅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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