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读好诗] 004期
“房子”——隐喻的梦想火炬 ——读加布里埃尔·基富的《房子》 文/陶金喜 【诗作原文】
房子
加布里埃尔·基富（罗马尼亚）
那幢房子，洁白，干净，有三个房间，
有厨房，浴室，一个阳台，
四周，一片牧场，几棵樱桃树，一棵核桃树，一棵菩提树。
我父母想象到了每一个细节，
但没能真的将它建成，
他们将它保存在记忆里，
当做遗产留给了我。
除去房子，他们还留给了我
对义务和光阴的恐惧。
他们很快便倒下，死去，没能明白
这么多。光阴愤怒、无情地从他们身上
流逝，恰如劲风从两支可怜的燃烧的
蜡烛旁吹过。他们熄灭了。脑海中的房子
是他们毕生最大的成就。他们毕生最大的
成就是一个梦。
那房子是他们的避难所：他们在此
被周围的非现实包围着，躲避困境。
起先，我并未意识到他们已将那房子
传给了我。后来，仿佛迷雾消散，
我看见了它：被遗忘、丢弃了一段时间，已经有点
摇摇欲坠。我跨进门槛，门吱吱作响。
我颤栗着走到房间里面，
仿佛走进他们和我自己的心灵。
我开始修理房子。
这里那里换点什么。
用泪水将它洗净。
同样将它装进了脑海，
准备当做最大的财富
传给我的子子孙孙。
注：1、选自《当代国际诗坛2》；
2、诗人小传：加布里埃尔·基富（Cabriel Chifu，1954—），生于多瑙河畔的加拉法特市。1979年毕业于克拉约瓦大学计算机和自动化系。1985年起，任《枝丛》杂志编辑，1991年起，任该杂志主编。1972年起开始发表诗歌。已出版《心窝》（1976）、《狂暴的真实》（1979）、《解读炼狱》（1982）、《精华》（1983）、《无垠的人》（1987）、《在上帝的边缘》（1998）等诗集。他常在诗中探讨时空、虚无、存在等主题。此外，他还作为小说家活跃于罗马尼亚文坛。
【金喜赏析】
罗马尼亚诗人加布里埃尔·基富会让金喜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这种似曾相识一方面源于他本人和金喜同时作为自动化专业的毕业生，但对诗歌有狂热的梦想；另一方面又源于他在诗歌中所表达的东西和我们的生活如此贴近。而这种贴近，又以极其客观、冷静的方式在我们面前完整的呈现，使得如此普通常见的“房子”之喻体具备了杰出诗歌的灵魂。
毫无疑问的，从微观角度赏析，《房子》描写的是一个家庭梦想延续。诗人采用一种设置悬念的方式使诗作一开始就散发光芒。“那幢房子，洁白，干净，有三个房间/有厨房，浴室，一个阳台/四周，一片牧场，几棵樱桃树，一棵核桃树，一棵菩提树”，读到这里，让读者误以为诗人在描述一处房子，而实际的情况却是“我父母想象到了每一个细节/但没能真的将它建成/他们将它保存在记忆里/当做遗产留给了我”原来诗人描述的是长辈的梦想！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遗产”二字会勾起我们敏感的神经：它不是冷冰冰的金银财宝，也不是可触摸的物质堆砌，而是经过历练，在诗作中已被升华的某种精神，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某种在人世生活中渴望获得的梦想的延续，即梦想的传承。在第二段里，诗人首先直面描述了现实的残酷，“除去房子，他们还留给了我/对义务和光阴的恐惧/他们很快便倒下，死去，没能明白/这么多。光阴愤怒、无情地从他们身上/流逝，恰如劲风从两支可怜的燃烧的/蜡烛旁吹过。他们熄灭了。”生命短暂，光阴无情，死亡一直在阴影里威胁着“义务”的实现，哪怕死去时，还有那么多没有明白的东西。这实际上也暗示着“房子”不是一条终止线，而是对未来的无限追求，是一个不断克服恐惧，奋进着的和光阴搏斗的历程。接着，诗人讲述了“房子”的价值。“脑海中的房子/是他们毕生最大的成就。他们毕生最大的/成就是一个梦/那房子是他们的避难所：他们在此/被周围的非现实包围着，躲避困境。”然而，尽管如此，诗人坦诚道自己一开始并未意识到“房子”的价值：“起先，我并未意识到他们已将那房子，传给了我。”直到人生中“迷雾”消散，“我看见了它：被遗忘、丢弃了一段时间，已经有点/摇摇欲坠。”然后，终于在某种契机，消除隔阂误解的认知规律里，发现了“房子”的价值。于是，诗人继续说：“我跨进门槛，门吱吱作响/我颤栗着走到房间里面/仿佛走进他们和我自己的心灵/我开始修理房子/这里那里换点什么/用泪水将它洗净。”直到这里，我们才似乎可以确信：这个“房子”终于完成了完整的植入，而它作为“遗产”的最大价值，其中又经历了几多坎坷，甚至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然而，仅仅到这一步还不够。所谓“遗产”真正的继承，是有责任有义务“同样将它装进了脑海/准备当做最大的财富/传给我的子子孙孙”。
我们完全可以贴合诗作本身的内容，来解读《房子》本身，然而诗人言外之意难道真的就只有这些吗？显然不是。“房子”作为现实世界一个小小的喻体，完全可以扩大到一处社会，乃是一个国家的程度；父母完全可以从典型意义去理解为上一代人的代表；“我”自然指当代人。上代人那么多梦想，那么渴望的生活，或许到死也未能实现（实际上也不明白何时能实现），然而梦想的价值本身或许不在是否实现，而关键在于理解和传承，继续持有对“义务”和“光阴”的敬畏，去做我们应当做的事情。而这些应当做的事情之中最重要的便是，继续把最有价值的“遗产”，即我们这代人延续下的梦想，或者说是民族信仰的火炬，交给下一代，交给子子孙孙。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获得幸福，获得我们想要的生活，我们想要的国家。从这样宏观的角度去理解《房子》，应该就能明白为什么诗人加布里埃尔·基富在罗马尼亚诗坛占有一席之地。
从艺术特色来看待《房子》，诗作本身存在一种“小处着手——由小及大——由大及小——回归”的内在品质，小小的“房子”已经成为承载梦想火炬的庇护所，让读者为之震撼，更让当代人顿悟到涉及到家庭、伦理、教育、社会、民族等多方面思想之火花，所以不得不说：加布里埃尔·基富这颗学过理工的智慧头颅本身就有种天才的光芒。金喜叹之，学习之，路亦漫漫矣，而“对义务和光阴的恐惧”真的值得我们这些尚在进取中的中国诗人深思！
写于二零一五年六月二十七日午后，于某处“房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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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3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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