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村纪事
文/沙非
1
沙滩，故乡的乳名
马莲花清唱梦幻童年
芨芨草抽打恍惚少年
一粒草籽在沙滩上漂泊
落地生根，石头开花
沙滩，重重的西北乡音
2
小河蜿蜒，枯叶阻道
艾蒿和蓬棵在田埂上放牧
小草逼眼，土豆开花
老柳迟迟发情，枝丫垂青
老牛车在黄昏发呆
3
落日浑圆，乌鸦乱飞
爬上大墩触摸春天
星星点灯。蝉鸣
和影子比拼赛跑
月亮憨笑
4
一粒沙丈量村庄的土地
夹沟，长摆，半滩，乱崖子
李家西墙，石头沟，河湾
深沟，小河子，马莲滩
二牛抬杆至今不会忘记
犁铧已锈迹斑斑
5
胸口上淤积的乳名
风沙和厚土不会掩埋
美白杨逼退刺白杨的时候
唱着童谣走进学堂
土坯和木板搭建的课桌
缝补童年的笑声
6
划一块平地写字
二十遍。黑墨棒是村庄的笔
擦掉再写。老师一瘸一拐
一冬一夏。语文和算术
双百。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写在第一页
7
冬天下雪，春天也下雪
手脚和土块红肿开裂
笑声追逐鸽子和麻雀
不理睬风的哨鞭
在麦草堆里寻找鸟蛋
8
打麦场是村庄的魂
夏收季节是五谷的道场
闲置时是打闹的赛场
春节的社火祭拜
秧歌子扭起来
锣鼓声破解遗传的密码
9
来回十公里摸黑看场电影
兴奋和激动写在脸上
幸福的跑丢鞋子
场景植入寂寥的心脏
歌声点燃旷野的呼吸
忘不了那一夜情深
10
村庄的坡头豆角飞翠
匍匐前进，屏气凝神
摘满一布兜，大气不敢出
一声吼叫，落荒而逃
为跑丢豆角伤情
记忆荒废了一个夏天
11
秋高日烈，捡拾麦穗
蚱蜢在一边自由吟唱
弓腰的孩子手提篮子
希望在麦芒上闪现
一天八斤交公挣2分工
晚上做香喷喷的梦
12
暴雨过后，干河里洪水滚滚
社员抢收岸边的高粱
铁笼子做的河堤被撕裂
土地成块流亡
村庄的目光一寸寸萎缩
牢记一个词洪水猛兽
13
雨后沙滩沙葱透亮
牛羊结伴享受次盛宴
一群孩子追逐嬉闹
彩虹在大墩上招手
燕子村口盘旋
笑声牵着露珠的外婆回家
14
行乞人寒冬密集
一个炉盔子，一碗面
或一碗饭，在老奶奶的问询下
传递同情，怜悯
村庄在憨厚和瓷实中长大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15
瞎仙常常光顾村庄
一人三弦子弹唱规劝
一人二胡伴奏催情
一人拄根棍背褡裢要吃
三人为命运搭档
也让村庄生机活转
16
跳城踢方是乡村游戏的化身
一块平整的石片或瓦片
踢来踢去，赢一座城池
规则是运行的法宝
满足在树下升腾
17
抹一块平地，抓剌剌
比划输赢，石子是沙滩
胸口上淤积的珍珠
稚趣在手心翻腾
技艺在太阳下闪光
智慧在乡村慢慢开花
18
娶媳妇是村庄最大的喜事
提前三天东家们就忙碌
宰猪杀羊，租盘借碗
用大大的鏊子炉出希望
新媳妇用队里的皮车娶回
一桌酒席回味一年
19
碾子和石磨是拜把兄妹
一直转圈，把太阳转下山头
毛驴的眼睛蒙上一块破布
一天，没走出八尺低矮的麦道
箩儿和簸箕翩翩起舞
白面和小米，麸皮和谷糠
踏着月光各自回家汇报
20
向日葵在黑夜打坐。清晨
向东方朝圣的头颅
剥离一层层沉重的思想
黄金的圆盘追逐太阳
我幻想长大，坐在圆盘上
看日出日落
21
麦田和算盘一起发芽
脸颊由绿变黄
镰刀是手中坚挺的笔
放倒的麦子喘息
像待嫁的新娘
等待去喂饱饥饿的习俗
22
三十二户人家散落在村庄
房前屋后的白杨走走停停
大墩幽黄的目光装满西风
一袋烟的功夫，几十年
大墩在沉默中死去
像荒野的坟冢无人凭吊
23
牛群是最精干的口粮
在牛院子拉练
麻渣，青豆，红薯特供
女人永远靠边
孩童不解的目光
始终较量
24
印信是权利的象征
纸糊的灯笼高高挂起
一堆粮沉默一宿
村庄喑哑
规则深入泥土的骨缝
又是一天
（待续）
二〇一五年七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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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16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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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16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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