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诗联展】煮雪的人（中国台湾）

赵原

煮雪的人，诗人与小说家，生於台北市，2011年1月创办《好烫诗刊》，2011年8月创办《消防栓小说报》。2012年1月出版《小说诗集》，入选博客来网络书店（台湾）华文创作每月新品推荐书、台湾文学馆文学好书与2012台北诗歌节推荐书。

装炸弹的人

音乐厅爆炸了
强风吹走我的眼罩
椅子，地毯，吊灯
以及地下室的提琴店
同时陷入火海
但是因为范围太过狭小
没有消防员，也没有媒体
冷气仍然过强的大厅
走出两位警察
说我是装炸弹的人

我只是在门口徘徊
等待我的爱人，我说
我的爱人走进音乐厅厕所
从此没有出来
要是爆炸案与我有关
那么炸弹想必就是，我的爱人

爱人爆炸了
我却被困在警局
这是何等荒谬的发展
如果与我相爱的人都会爆炸
我只好开始爱你
因为那是离开这座监狱
最简单的方法

警察蒙上我的双眼
将我放出警局
我独自站在音乐厅前的广场
双手戴着手铐
却依然如偶尔会在报纸上看见的
爆炸案
乏人问津

官方地图

照着手上的地图寻找咖啡店
却走进了消防局
我坐下来说要一杯咖啡
被消防员喷了一身水
我指着地图上的「官方」字样
消防员才说：
「我们这就进去泡咖啡。」

带着满嘴消防局的咖啡离开
想要前往东边的山
却看见了西方的海
拿着冲浪板的健壮老人
指着我的登山包说：
「带着水壶，
是无法征服海洋的。」

我指着地图上的「官方」字样
说这里应该是山
老人看了看我的地图
把它反过来举到天空下说
这是张左右颠倒的地图
唯有透过阳光
才能看见真相

猪肉馅饼湾

海湾的露天餐厅
我点了猪肉馅饼汤
结果服务生写成猪肉馅饼湾
成千上万的猪肉馅饼
顿时浮上海面
在夏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海里的游客们
被迫吃着猪肉馅饼
所有的人都胖了好几圈
情急之下我告诉服务生
我要改点洋葱汤
结果海里的游客们
开始哭个不停

改成海鲜汤试试，我说
你确定吗？
店员说
点菜单只剩下一个格子
我灵机一动
说给我一杯水
水最健康

海湾果然恢复了平静
大家都很健康
除了深夜开始浮上水面的
咸水鱼尸体

送出去

母亲说床尾不能对着窗户
不然会被送出去
我偏偏不信
偷偷把床转过来
深夜两点有人敲着窗户
原来是圣诞老人
明明离圣诞节还有一个礼拜
我将满脸疑惑的窗户打开

就跟那些童话书一样
我给圣诞老人保久乳搭配营养口粮
吃完之后他拿出礼物盒
说要把我送出去
礼物盒里面黑漆漆一片
呼吸有点困难
而且都是衣服没干的味道

度过一段应该是雪橇与星空的颠坡旅程
礼物箱终于被打开
穿着黑色泳裤的机长
告诉我这里是一架货机
载满小朋友写给圣诞老人的信
我看着他将信纸撕碎
洒下大地

公园的孩子
还以为是下雪

融化的人

它们围在床边
看着我醒来
我问这里是哪里里
它们说是沙漠的中心

它们给我一条白色长袜
里面装满清脆的冰块
我抓了一把出来吃
它们围著我唱歌

我问起我的河马
它们摇摇头说已经尽力了
我说没关系
河马本来就比较需要水
它们只是低著头
彷佛隐瞒著什么

我要求再来一条袜子
它们爽快地拿了黑色的过来
我又要求第三条
它们的脸色开始有异
不过还是拿了黄色的过来
我开口说要第四条
它们却大叫够了
全部激动地扑上来
我赶紧翻身下床
踉踉跄跄地逃了出去

外面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片无垠的沙漠
一只正在融化的河马
一大滩融化的人

自游时代

我走上公车
外面下着雷雨
所有的乘客都寂静着
水痕逐渐爬满窗户
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拉上窗帘

公车熄了火
可是还在前进
司机用麦克风宣布：
世界已经被雨水淹没
我们拉开窗帘
看见行道树在摇摆
小狗小猫小麻雀在游泳
好不快乐

公车浮上水面
司机用麦克风宣布：
现在开始环游世界
于是车厢里欢声雷动
公车开到大洋洲
成群的袋鼠在跳水上芭蕾
开到北美洲
自由女神穿着比基尼
开到非洲
撒哈拉沙漠长满了巨大的水草
开到欧洲
英国人和法国人
一起在阿尔卑斯山上斗牛
回到亚洲
大家都意犹未尽

睁开双眼
发现只是一场梦
公车还在陆地上前进
望向窗外
路上的小猫
找不到地方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