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十多年前
我们和母亲
到她娘家的姨娘家去
本村一位垂死的老人
母亲的姨娘递给我和妹妹半块芝麻饼
上面有着死亡的疑云
身染绝症的病菌
我和妹妹将犯难的眼睛投给母亲
母亲接过那半块芝麻饼
在那样的年头
这半块芝麻饼就像鸡肋
被母亲紧紧攥着带回家里
父亲不由分说
抢过芝麻饼
三下五除二
吞进了胃里
半块芝麻饼
在我的脑子里
走了很多天
找不到出去的路径
终于有一天我向父亲提出了疑问
父亲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个棺材沟
它有着怎样的来历
父亲又说你知不知道那些年饿死多少人
做棺材的张二爷做棺材都来不及
有的时候来不及量死人的尺寸
硬生生地踩进棺材里
再后来是用席子裹
再后来就只挖一个坑
父亲又说你的伯伯我的兄弟九岁那年
每天直呼;我饿啊!我饿啊!
一根从田里刚捉住的黄鳝放在石桌上
他拿起来啃噬着瞬即就没有了踪影
诞水 血水 泥水在他的嘴上疑聚
父亲的话听得我毛发竖立
为了活命父亲吃糠 蟋蟀 做过种的红薯 泥土 老鼠
有生命的 无生命的众目睽睽 无以藏身
我突然觉得那半块芝麻饼不再布满死亡的疑云
半块芝麻饼也只是沾着心理的病菌
不久我在一位长辈家里翻出一本族谱
上面记载了父亲口中的伯伯
这样写着:赵连科 生于一九五六年 一九五九年 殒
2015.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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