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诗联展】杨邪

赵原

杨邪，一九七二年出生于浙江温岭。作品散见于国内外刊物与选本。出版有诗集《非法分子》、中短篇小说集《到金茂大厦去》及英文诗集《树才、伊沙、杨邪的诗》（欧阳昱译）。

一个笑话

晚餐的中途，杨渡说要给我
讲一个笑话——

今天中午，我的同学张高崎
把圆珠笔插在课桌上
接着他去拔，可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我停止咀嚼，张嘴看着
对面正读小学六年级的儿子
一直等待，他的下文

然而下文却没有了
——儿子说爸爸，你不觉得好笑吗

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这么说了半句，突然一愣怔
我不能确定，或者说不敢相信
一个小孩子能够
从这么个日常的细节中
看出笑话来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吗——
儿子笑嘻嘻地看着我的眼睛
他说，我的同学张高崎
——他的东西被卡住了
都拔不出来啦，不好笑吗

我咳嗽了一下，用漫不经心的眼神
看了看我的儿子
看了看他那张古怪的笑脸
我当然没有笑，还板起了脸——
我说，这么个小事儿有什么好笑的
好啦好啦，别废话
食不言寝不语，赶紧吃饭

风卷残云般完事，进书房
关门，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
我再也，把持不住了
——那还真是
一个，笑话

十九吨黄瓜

妻子有一种朴素的美容方法
是每天削一根长长的黄瓜
一半切成薄片，敷贴在脸蛋上
另一半，则当做可口的零食

晚上，妻子从超市买黄瓜回来
她听到了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就在几公里之外的郊区菜园
十九吨黄瓜，被一次性强行销毁

据说那十九吨黄瓜，经过检测
它们身上残留的农药严重超出了
国家的有关标准，而对它们强行销毁
是为了确保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我们面对无聊的电视剧，而话题
却在农民们的十九吨黄瓜上——
看着妻子削开一根鲜嫩可爱的黄瓜
我说，那十九吨等于多少根黄瓜

妻子的理论是，既然说危害到了健康
那么这黄瓜身上残留的农药一定
大量地渗透进了这薄薄的表皮
要不然削皮不就得了，干吗销毁

而我的疑点是每天看到的产品广告
洗洁精广告总是千百遍地嚷嚷
——只要几滴，就可以清除
农作物身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残留农药

我说，如果这黄瓜身上残留的农药
不是集中在它的表皮，那么这
区区几滴洗洁精，它又何以能够
洗去这残留农药中的百分之九十九

妻子陷身于一组矛盾的逻辑中
她手上的一片黄瓜片，几次三番
没能顺利贴上那长黑斑的脸颊
而我笑着重新注意起电视里的画面

因为这黄瓜，因为这十九吨黄瓜
我们进行了这一次短暂的争论
可我发现，画面里那对美国夫妻早已
结束了那场床上的争吵并且天已放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