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图申科：那些写歌词的把审美趣味都给拉低了

肖振中

叶夫图申科：那些写歌词的把审美趣味都给拉低了



      11月15日，叶夫图申科在北大人文学苑朗诵诗歌。图：北京大学新闻网

　　俄罗斯诗人叶夫图申科首次拿奖还得追溯到他9岁。那时正值苏联卫国战争，他和小伙伴爬到屋顶，用铲子和沙子熄灭了德国人投掷的燃烧弹。苏联当局赠予他“祖国的护卫者”奖。

　　“这是我的第一份殊荣”。11月15日，82岁的叶夫图申科说。当天，他从美国赶到北大，领取北大国际诗歌研究院给予的敬意——中坤国际诗歌奖。

　　评委表彰“诗人的公民意识，对社会政治问题的质朴、直接介入，处理现实生活、历史经验的抒情方式以及采用朗诵与听众建立呼应关系的传播手段——这是他为20世纪留下的宝贵诗歌珍贵财富”。

　　当天与他一同领奖的还有邵燕祥、西川。前几届获奖的外国人，有法国人伊夫·博纳富瓦、叙利亚人阿多尼斯、日本人谷川俊太郎，他是第一位俄罗斯人。

　　这个奖项和他以往领取的文学奖相比，是最年轻的。但他仍然很高兴地说，自己是中国诗人中的一员。“白居易教会我的，比任何政治家教会我的更多。”

我并不是反对社会主义，我反对官僚主义

　　腾讯文化：您特别喜欢在许多人面前朗诵您的诗歌。

　　叶夫图申科：人民就是我的党，一直以来我和人民很亲近。我这样认为，诗人应该拥有自由，他应该拥有摆脱官僚主义的自由，但没有权利摆脱人民命运的自由。诗人总是和人民的命运息息相关。
　　今年10月3号在莫斯科，我办了一个晚会，晚会进行了5个小时，七千多名观众进来。一路上，很多工人、学生、年轻人都来看我的演讲，我和演员们一起朗诵诗歌，因为今年是二战胜利70周年，这是献给战争胜利的晚会。
　　我觉得当前的流行歌曲的词写得非常不好，那些写歌词的人还以为自己是诗人，他们把人们的审美趣味都给拉低了，把年轻人都带偏了。诗歌应该帮助人们思考，不应该抛弃那些正在受伤的人，不应该抛弃那些过得不好的人们。

　　腾讯文化：如何评价您政论诗中对苏联现实的批判？有人说您是在抹黑苏维埃

　　叶夫图申科：我并不是反对社会主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我反对官僚主义，官僚主义会破坏社会主义。我总是会帮助保护那些和官僚主义做斗争的人。我自己也是这么做的，我曾经也和赫鲁晓夫发生过冲突，我也公开站出来反对他。
　　当年苏联坦克开进布拉格的时候我也站出来反对，人们授予我这样的责任和义务说出反对意见。冷战时期苏联人是被孤立的，我们这一代人用自己的事业把这个铁幕破坏掉。
　　我们赞同的社会主义是更加关注人本身的社会主义，戈尔巴乔夫上台后，成立了一个调查委员会，公民出国时会调查他出国的合法性。我反对这种审查。

　　腾讯文化：1980年代苏联作家对改革发生分歧，中国大陆的媒体将您划入左派，即改革派、民主派。

　　叶夫图申科：我不赞同这样的分类。作家主要任务还是创作，而不是成立一些小团体互相斗争。现在编的书里选了各种各样风格派别的作家，政治家有时候会使得人们分裂，而我要联合那些作家。
　　我写诗读给人们听，和人民交流，这就是我所有的工作，我并不需要参与什么样的团体、和什么样的派别做斗争。

　　腾讯文化：您如何评价戈尔巴乔夫？

　　叶夫图申科：戈尔巴乔夫值得纪念。他刚开始改革的步骤是我所赞同的。但是后来他变得犹豫不定，他无法控制这个国家了，随之带来的问题太巨大。戈尔巴乔夫缺少了统治这个庞大国家必需的一种能力。

白居易教会我的东西比任何政治家要多

　　腾讯文化：前苏联官方的意识形态对您的诗歌创作有何影响？

　　叶夫图申科：我向诗人们学到的东西比向政治家们学到的更多。说到意识形态，我认为，一国的爱国热情不能与全世界的爱国热情相悖。我读白居易，他教会我的东西，比任何政治家教会我的更多。至于为什么喜欢白居易，因为白居易的诗歌被俄语翻译的比较好。

　　腾讯文化：您80年代的作品极多，您的创作动力是不是受了当时的政治环境影响？

　　叶夫图申科：80年代创作的动力就是，帮助人们认清自己。我觉得我现在做得更多，近年来也出版了新的小说，近八年来，我做了八百多个电台节目，谈论俄罗斯诗歌历史，还创作了若干部戏剧。我昨天晚上已经写了一首诗了，还有三首正在构思中。
　　我现在正尝试用自己的诗歌化解俄罗斯和乌克兰的争端，这些诗歌在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有出版，我希望利用这些诗歌解决？和平，希望通过我的诗歌来减少流血冲突。我是唯一一个现在这么做的人。

　　腾讯文化：托尔斯泰、普希金、高尔基、马雅可夫斯基……您更像谁？

　　叶夫图申科：我都没有时间考虑这些，所有的时间都是在创作，作家只有两个任务。一是拯救自己，二是作家应该代表那些不创作的人、无法自己进行写作的人说话。我曾经写过两句诗，没有微小的痛苦，因为没有微小的人。
　　越南战争时，我在越南遇到一个中国水兵，他在晾衣服，他一看就知道我是个苏联人，高高瘦瘦，但当时是禁止讲话的，那个水兵就向我眨了眨眼，我也向那个水兵眨了一下眼，我明白两国之间的关系迟早会正常，我把这个想法和故事写到了诗里。

（特别感谢北大俄语系吴石磊同学的翻译）


作者：陈文嘉  来源：腾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