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爷不笑
◆白兰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前年少,时不时会给自己和别人来一个文章开头这样的镜头。有时代表开心,有时代表伤心,有时代表快乐,有时代表痛苦,有时代表应变,有时代表鄙夷,有时代表喜悦,有时代表愤怒,有时代表显摆,有时代表掩饰,有时代表一切顺利,有时代表万般无奈……!等等之类。
对不起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玩过这个了。
还记得这个么?想起来了么?对,这个就是一代无厘头、幽默大师周星驰先生在戏里的角色所发出的笑声。言归此处别传,为什么星爷不笑?笑不动?不是。笑不出?不是。太好笑?不是。不好笑?不是。我们不必纠结,这个中,复杂得很。不过复杂的事简单化,似乎好过终日地耿耿于怀。戏如人生嘛,不可能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嘛!或许是不想笑?这种几率很小。多半是我们能给出的笑料不足。不要一听到“笑料”一词便神经过敏,以为是贬义。比如一个三岁孩童的某个动作,比如一篇好文,等等之类都是笑料,可这样的笑料我是喜欢的。我们任何一个人的人生不也正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笑料的么?
人生如戏。我们看戏时,或许就是在看我们自己,角色这么多,总有一款适合你。星爷在戏里笑时,指不定正好就是每一个我们的当时自己。不信,那你先看完下面的《一次性的聊斋》再说。音乐,响起来:
一次性的聊斋
“这里有人吗?”
我掏出香烟,表示否认。
“可以坐一坐吗?”
我给香烟点火,表示肯定。
“我们可以聊聊吗?”
我吸了一口,叹气,摇头,算是默许。
“在下名风,姓西。
出生证上姓东,工作证上姓南,
身份证上姓清,后来身份证弄丢了,
补办了一个,在那上面姓北。你呢?”
和它一样。我认真地吐烟圈,
姓过水,也姓过旱。
有一段时间姓纸,听起来很肤浅,
后来改姓香了。再后来
它爱上许多人,当然包括我。
每次接吻,我用嘴,它用过滤嘴。
它说,这样可以减少伤害。
“看来我们是一路货色。”
他松了一口气,我咳了个响嗽。
“依我看,你这嗽咳得很严重。
第一,你咳嗽,同时咳出三个喷嚏:
一个是诗经里的,
一个是第二性征里的,
一个是淋湿的鞭炮里的。
第二,它不是咳出来的,
是从打靶枪里打出来的,
打了三个十环,都没打出弹孔。
第三,这完全像魔术表演,
好比嘴巴在喷火,
火一着地,满地的破气球。”
没那么玄吧, 我的食指掸了掸烟灰,
只不过有些草长得太不像草,
居然比手大,而且带着遗传性的
尼古丁,结果被手连根拔起。
手语你懂吗?我给你翻译一下:
让你绿过算便宜你了!
还想活出向日葵的几成金黄,你配吗?
记住:烟火,烟花,烟尘,烟云,烟雾
和你一个老祖宗。
想姓小?可能吗?谁会批准?
“我想我们应该换个话题。”
他征求意见的口吻像奥巴马在非国大的讲话。
“我讲个故事吧:从前有座山,
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着讲着
小和尚插了一句:
师父,我知道了,
我们都是从这个故事里讲出来的。
“怎么?没劲?那来个幽默。
有一个男人,业余爱好练倒立,
练上了瘾,
练到不倒立而行就会猝死。”
我有些好奇,那样不是好难受?
“但那小子说:
这样才能看到高尚的事物和时尚的风景。
比如水泥地
热爱走婚制,迷恋怀孕,擅长一胞多胎;
比如与水泥地调情的影子,
动用陌生的指纹,分泌二手的漩涡。
比如裤裆下的天空,
和天空的裤裆,时高时低。
——还有裤裆管教不了的东西。
怎么啦,不大感兴趣?谈谈哲学如何?”
哲学?想当年,
马斯洛叫我到三楼去,
去见真正的自己,
我爬上去一看,妈的!
整个就一平房设计。
还有佛洛伊德那个老东西,
逼我守了二十年废墟。
而且假传圣旨:废墟的内部,
有一个花园城市。叫我好好守在那儿。
尤其是没有人性的叔本华,
强行把我按入药罐。
我清楚地记得,在此之前
他吼了我一句:
限你两个小时之内拆下你的阳具。
最不是东西的是黑格尔,
说什么存在即合理。
我信了一次,信了一年,
整得我蹲监狱,
直到把光阴蹲成负数。
还是谈你吧。我一边说
一边做深呼吸。
“我有什么好谈的!
不就一个没骨头的种。不就一只蛹
不断变态。那时我变成蝴蝶,
一高兴,扇了扇翅膀,
落了个蝴蝶效应的罪名,被龙卷风
施一场五马分尸的大刑。
“今天,世界各地都有我,再次证明:
我是零零碎碎地活着。
你说,这些虚无,可不可能拼凑一次?
像你
和你的亲人,用不同的火车票
不同的城市交通图拼土地,拼故乡。
拼凑的痕迹太显眼,
用工资条贴住就行了。
“从天气预报里失踪,做幅狂草,
既放浪形骸,又安安静静。
你说说,这真的很难吗?”
一点不难。我想做梅花,
他们就拿着斧头,把我劈作五瓣。
我觉得沉重,
他们就抽得我高速旋转。
(他们边抽边解释:
从科学的角度看,如此可以减少质量。)
我对岁月有意见,太阳和月亮
三秒之内就被他们判了死缓。
我说路太多,选择比驰骋更为艰苦,
他们就把所有的推土机开来帮我。
我恨自己不孝,
他们就派出多种疾病去伺候我的母亲。
我和老婆关系紧张,
他们就召集柴米油盐,
组成家庭调解临时委员会。
我想写诗,
他们就分别引爆汶川和海地。
我视野狭隘,在于起点很低。
他们了解后,火速送我上舍生崖。
作为水手,几十年划旱船,
以筷子作桨,他们过意不去
就放出洪荒,使我成为岛国。
兄弟,真正难的并非这些,而是
什么都没抓住,偏偏放不下。
“对此,我深有同感。雨啊沙啊
水啊什么的,与我越亲近越是与我无关。
我知道,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都只能抓住一刹那,而我
仍然去抓,并且为之疯狂,疯狂到:
我亮出软肋,他们安装避雷针。
我大声说话,他们撑开屏蔽伞。
“忍不住嚎啕痛哭的时候我厉声质问:
为什么我的泪水咸味淡尽?
为什么我痛哭,有人恐惧不安?
“你呢?你在你伟大的祖国辽阔地流浪,
是不是和他们一样:
1)极度崇拜并大肆修建障碍物,
成群结队地出入其中,栖息其中?
2)以障碍物为中心,
使开阔变得狭长,
以笔直构成回旋?
3)陷于一场阳光充足姹紫嫣红有始无终的迷惘,
灯红酒绿地声明
发明了新方向?
“为了你的祖国,你虚度了多少年华?
为了你的故乡,你爱过多少陌生的地方?
为了诗歌,
你做了多久的蒙面人?”
在两根筷子之间,我腾出一个客厅。
在两口饭之间,我请了个假。
兄弟,我是为了方便和你聊天,
是怕一生的废话撑死我。
如果我死了,你没有小提琴了,
你这个小提琴手会不会去的吧当歌手?
会不会演唱那首狼爱上羊?
如果我死了,谁陪你
轮回地恨,恨到善良为止?
“围围,让我做一回你吧。
坚决把自己围起来,一次不行
再来一次。
会意字太难猜,进化成形声字:
形体在外,声音在内。
一个人住一处很拥挤,
那就安排两个单间。
无聊透顶了,在围城租个铺面,
开个茶楼,左手和右手下围棋。”
其实做你蛮不错的嘛!执一斜钩
钓花,钓鸟,钓那一瓢傻乎乎的弱水。
没有祖国,视国界于无物。
交通法和交通规则,想怎么订就怎么订。
壁立千仞,借助它,正好可以站直。
高于旗杆的旗帜,通通取消。
路遇火的弃婴,小心呵护
养她成人。空洞的东西
尽管当吹奏乐器使。
翻山越岭不吟蜀道难,以抚摸的形式进行。
当我想说:风兄,雄鸡捎第三次口信了,
回收我的时刻到了,就聊到这里吧!
他已了无踪迹,只有一副茶具在胸口:
那是一片落叶,有着37.5度的湿。
噢哦,终于是看到三十七度半了,正好与屋外的温度差不离一两个小刻度。先再来一个“哈哈哈”放松放松一下吧。
好,我们应该都是费了小一段时间才把这首诗歌看完的吧!看完之后,看来首先需要交代一下的还是这个作品的作者。这个作者是四川的围围先生。看完围围这首小长诗,你是不是依然还停留在诗文开头那二句“‘这里有人吗?’我掏出香烟,表示否认。”自问自答的俏皮笑里呢?而且是已经从有声的大笑开始慢慢变成了无声的含笑?这就对了。许多时候,许多事物,从你微微含笑开始,就代表你已经开始理解它了。就说这首诗吧,你一笑,便证明你已经理解它所要表述的东西了,至少都是一知半解了,完全理解它只是时间问题。总之你已经不会有抵触情绪了。
总之我已经在文章之初笑过了,包括星爷。
然而这首诗歌要说完全找不出瑕疵也是讲不过去的,因为每一个作品它都只能是堪称完美,而不是绝对完美。首先,譬如这首诗的题目,用《一次性聊斋》似乎比用《一次性的聊斋》要好些,更有跳跃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音乐感。然后这首诗歌作为小长诗,它所涵盖出来的东西有点稀少,而且都只是具有片面性。所以这首诗倘使按照我的想念就是它完全没有必要成为长诗,到“看来我们是一路货色” 这一句结束便可以。后面的故事放映得很精彩,好是好,像川剧中的变脸,可是它们放在这里,因为它们变得太慢了,且这篇文章又不是中国式小说,所以它作为诗歌来讲,它完全可以放弃“看来我们是一路货色” 这一句后面所有的故事,把想象力的精彩留给读者。让读者自己去变一变,让读者去学学也算是功德无量。或许有人会说,去掉后面的铺张,这首诗便会显得有些牵强,并且很单薄,没有了底气。其实不然,读好小说是要一环一环有说明,读好散文是要一节一节有证明,而读好诗,是要一层一层有想象。所以一首诗歌,作者若在诗歌里把故事都讲完了,只让作者一板一眼地照着作者的故事走,它未必就是一首好的诗了。但是不论怎么说,这首《一次性的聊斋》都是一首好诗。这样讲法,是不是有些矛盾,其实一点都不矛盾。这首诗从一个看似平常而又离奇的事情开始,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不平常且并不离奇的事态发展的颠覆性。试想我们每一个人的一生,尤其是正活在现在的人的一生,是不是都是一部《一次性的聊斋》?所以说它是好诗,不矛盾。
好诗本来是值得我们笑的,并且要开怀大笑,这笑是开心,是一种高山流水的感觉。然而,诗中有疼痛,疼痛之初我们已经笑过了,接下来,就是星爷不笑之一种了。你再笑,也许星爷又要仰天给你来一个“哈哈哈”!随后突然停下来跟你说“觉得很好笑是吗?那、你继续”,然后他会边摇着他的头边转过身去,然后边晃动着他的右手。然后走了。
有些东西,不能因为好笑便一味地无知地笑下去,它越让我们发笑,或许是代表让我们越要去深思、发掘、反省。星爷不笑的还有下边这样一首《来你的城》:
来你的城
雨先洒落在雪山,接着是你掌心的水墨
风顺着太湖石的漏洞
在拉萨河停下,摇醒阳光
一笔劈开红宫墙
白玛草在你的心口长成森林
再一笔掀开亿万年的冰川
纳木错的蓝轻轻晃动成光
我是你怀里的放生羊
以爱的名义,在轮回里重生
请来十万空行母为我加持
来你的城。或者死在,路上
读到这里,这首诗歌已经结束了。这首《来你的城》,作者是西藏的琼英卓玛。这首诗虽然不是无厘头组合,不过诗中的语言是带着浓厚地方特色的,这个难得,但又有些突兀。诚如星爷的一句“I服了you”。这样的句子,乍一听,这样的两种语言的搭配,很搞笑。细一想,还真不是搞笑这么简单。
这首诗的文章形式虽是用得不错,但问题偏偏毁在形式所用的特色上。星爷为什么成为星爷,因为他用的“I”和“you”已经是属于大众化的泊来语经典字词。而《来你的城》的作者用的词汇只能成为读者的伤悲。这是星爷不笑的另一种。
既然都伤悲过一回,那么让青海的作者雄哇·达赛尔南杰带着我们再伤悲一回又何妨。嘢嗬,请切入:
梦游·塞伦盖蒂
渡河的羚羊,失眠的鳄鱼。
七月初,不再下雨,
河流干涸,草场枯黄。
睡在云上的你,
带走云仅有的湿润。
夜的塞伦盖蒂,
尽失白昼的色彩,
生命的气息却依然弥漫
鬣狗们继续着的爱情
重复着一个不朽的咒语
就在今夜... ...
这首《梦游·塞伦盖蒂》显然是一个无厘头组合。全诗表面看起来就像是在东拉西扯,其实是在一道一道的清洗伤口,只是这些伤口都基本上快愈合了,可惜作者用的清洁方式不合适,清洁力度也不够,并且作者本人也心不在焉!
作者想要叙述,却并无头绪,只好拼凑一些草原像素。拼得好的是,场景很真实;拼得不怎么样的是,场景外的梦,作者把它铺成是一个无边的梦,最终让作者与读者谁也到达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你的城里说他的聊斋,然后又不知在做谁的梦,别说星爷,我都笑不起来了。好了,歇一歇吧!
到这里,或许有人要问:用那么多时间看了那么长的三首诗,为什么还要说是什么星爷不笑?就这拉拉长折折扁的一大通篇,十个星爷都被笑死了。
那么,我想请提问的人回去将星爷的所有电影作品过一遍,不说看透,至少看完。不多,也就五十六七部而已。看完之后告诉我,到时我们再来讨论星爷不笑,包括诗歌。
还有就是,星爷不笑,自己可以笑嘛!不过,不可以模仿、复制、扫描哦!
二0一六、七、二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