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山行人 于 2016-7-11 00:00 编辑
原诗:《我跟虫子一起,在通往果核的途中》(外二首)
文/石棉
《我跟虫子一起,在通往果核的途中》
春天已经埋进果实
大多数虫子,开始走在
通往果核的途中
有一段时间,我隐身于它们的队伍
那些拖儿带女的虫子,那些
拖儿带女的慢时光
越来越多的虫子挤进来,在逆光的路上走
随身携带风声、雨滴。我跟它们一样
少言寡语,相信果核这唯一的光源
《风景》
他弯下腰,背篓也跟着
弯下去,背篓里盛满西山的阳光
喜鹊在垒窝,蚂蚁在搬运粮食
山脚到山顶,一路上,灌木丛在忙着
结酸果子
他把西山的阳光装进篓子
他把西山的阳光,倾倒在路上
山路歪斜,身后是乱石和沟壑。野花稀疏
他弯下腰,山坡就空了
黄昏顺着山势缓缓下滑
《雨季》
市立医院的门廊前
有雷声,有暴烈的雨点
产房、太平间、特护病室
它们均匀地分配湿热和振动
这是雨季,天空乌黑
所有人
都在雨里。所有人
下车后撑起雨伞
向市立医院的方向
微微侧目
【知日评论】非常令人感动的诗写。关于诗歌和诗人,我曾经说过:衡量诗人的襟怀,就看他在多大程度上超越了小我;衡量诗人的能量,要看他对传统与现代技法的兼收并蓄;衡量诗人的眼界,就看他对浩如烟海的题材的选择与提纯;衡量诗人的诗心,就看他在现实的题材的处理上多大程度上超越了直白和庸俗。这本是我近来读诗的一点体会,但用在评价石棉的这一组诗写,作为衡量的尺子,我认为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一首:《我跟虫子一起,在通往果核的途中》读后感如下:我们都是虫子,每天啃食果肉,少言寡语,怀着希望走在逼仄的路上,向果核蠕动,渡过拖儿带女的慢时光。
第二首:《风景》读后感如下:朴实大众的劳动场景描绘得多么诗意而感人。弯腰是美丽的,垒窝和搬运粮食是美丽的,结酸果子也是美丽的;甚至乱石沟壑也是美丽的,稀疏的野花是美丽的,黄昏顺着山势往下滑也是美丽的。这些动静中的万类都是美丽的,这些从卑微到宏大的事物和时间本身,都是美丽的,都是构成风景的美丽元素,让我们悦纳,欣然,陶醉。
第三首:《雨季》读后感如下:雨季是存在的场景,也是活动的具体时空;医院聚焦了生老病死,隐喻着人类活动的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在雨里,都承受生活之雨的淋漓之苦,都在这乌黑的天空之下,与同类的脉搏共振。
无论是啃苹果的虫子,背着背篓的农人,还是大雨中我们下班的场景,都是耳熟能详的题材。怎样处理这些题材,不仅决定我们视野的高度,我们诗艺的高度,也直接决定了我们诗笔的高度、诗歌本身的质量。
文学的本质是人学。人的情感,愿望,思想活动;作为人的集团的社会的生产消费活动与经历,战争与历史;作为人类的共有的物质世界,精神世界的一切活动整体,都是文学表达的领域,取材的范围,耕耘的沃土。
王国维说过:词有三境,有境界始称高格。套用来说,从题材和主题划分,诗人和诗也可以划分为三境界:1小我;2社会关怀;3人类命运关注。那么,石棉的这组诗,应该归入第几类呢?第三类。他的诗笔所向,直指大写的“人”。这,就是石棉的诗写让我们觉得特别感动,又似乎不好捕捉的原因:他没有拘泥于个体意象的象征隐喻,而是目视远方,平静地写下了蝼蚁众生整体的生命形态,悲悯而温暖,自然而和谐。从诗心的角度看,石棉诗写也印证了刘熙载在《艺概》中的阐述:“诗人之忧过人也,诗人之乐过人也。忧世乐天,固当如是。”
退一万步讲,即使细部尚有可斟酌处,我也必须必须提醒: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石棉诗写的方向是康庄,不是胡同;在技法之上,是诗心,是视野,是境界。来自群组: 中国元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