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皿成千 于 2016-8-18 21:56 编辑
《一位被诗坛忽视的诗人》
皿成千
我们都知道中国古诗有三奇葩——唐诗、宋词、元曲。聪明的古人,知道诗不能总这么写,每首诗是每种思,每种思可用不同格式来表达。虽然早有定论,古诗中唐时的近体最高明。说的当是形式,那么我们是不是就认为唐诗最好的是近体诗呢?然而并非如此,先秦以来,古诗经过多种变化,被普遍认同的,或者说被比较客观认同的,还不是近体。而在于一种思。那么,这样说来,我认为元曲的发展是进步的,是有功于诗的。千万不要说,元曲不算诗,这样的话现代诗就更无从谈起。所以我认为元曲是诗传意义上的发展。
而现代诗呢,因为自白话以后语境变了,诗也就顺应而变。所以我们回到现代诗来说,诗还是思,还是“我”的艺术。那么是否意味着现代诗与古诗就完全变了呢?我认为是不一定的。我们看到宋词、元曲里有很多也是口语,也就是近似今天的语言特征。由此顺其自然对诗要作重新的思考,定性。
读欧阳福荣的这一大组《顺流,逆流》我看到的是一种形式的自觉,更确切说是对古诗的传统优点的继承。断句,节奏,和轻柔之风明显在他诗中成了景观。然而现代诗的思,也是明显要去经验化的,要“非诗”的,才算是诗。“古诗用诗的语言写散文,而现代诗是用散文的语言在写诗。”这是韩作荣先生的总结,我认为当是这样。欧阳福荣的诗语言看上去是散的,而《顺流,逆流》可以说是一个组诗,我认为是一首长诗,组诗式长诗。这个屈原早就这么做了。作为长诗分了二十多首短诗来写,这考验着写作者的各方面能力。其中重要还是结构的能力。如何将所思结构成不同于众的诗?从“我”的艺术手段来说,是与社会紧密相关的。那么,《顺流,逆流》一诗,它写的正是这一时代的大流之下,无法置于身事外的“我”是如何应对的。人入大流当然不得不流。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都认不得自家人,何况一介布衣呀!“我”顺了流,却要求稳求生,像一种鱼,逆流而上,选个能生儿育女的地方。这就关注着命运,这样的诗就有了生命的温度,其思可以让我好好读下去。其情可以让我好好思考它。
俗话说,懵懵懂懂,清明浸种。意思就是季节是分明的,到了清明才催芽的种子,已经迟了。节气,指一年中的气候变化。气候,天气,一个群体所具有的环境条件,结果,前途,风格、神态等等的共同体。福荣,互容,互容即共同,多么巧合的命名。这是个自传体,却写小“我”而见大“我”。
还是读诗,文本为王:“倒退的河,美。”、“一件的确良,憋三泡//处红,到达坂田路十七巷。父亲的脊背,少年的额//贴着新式标签,用章贡的水,冲击//弯出了九连山,站在珠江口//求油墨、电批、裁剪、卡尺,承让。”这样的诗行,不分行一样情深意浓。倒退的河,也是月落西山,水常东。如此其一。又可沿着河道的南下车,河流看上去是往后走的。此其二。处红,新词,结合尿字,可理解是对尿的另一种延伸义。求油墨、电批、裁剪、卡尺,承让。这样的句子,现代与古典结合,十分巧妙。
再读:“九七年的抛物线,优美地将胜利弧度//夸张,越过郁孤台//抵达流水线上。”、“没有祖国的//门票//广生一巷的白兰地//要堆积樟木头,//少年啦,快跑。”很显然我(白兰地)九七年从赣州兴国出门打工,谋生艰难到要逃暂住证维系。郁孤台又叫望阙台,在赣州市西南角,台下有二水合一入清江,辛弃疾曾留下名句:“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因此,可见作者是有意加重了沧桑感的。抛物线、堆积,这两个词给出了新的生命。我认为,诗正是要让字、词、语再生,否则,凭什么你写的就好,别人写的就不好呢?当然,有的诗是以整体构成新意,构成言语再生。
再读:“少年发笑,有些暗哑。//啊--。啊--。//哦嗬!//碎了一地打破碗碗花。”想起鲁迅先生的杂文,深刻而不失妙趣。“啊--。啊--。//哦嗬!”这看似无任何意义的,却正是这闲笔的几个字抓好到了人性的点子上,极微妙的情绪和细节变化都要在这里了,也是中国式的自嘲。“碎了一地打破碗碗花。”两个碗字连用,一是增强节奏感,二是,分别表达两层意思,前者是指生存的条件,后者只是名词。自嘲是一种哲学,能把失当成得更是一种境界。读这几句,我很震惊,这是多么狠的冷幽默啊!
再读:“一堆娃娃,左边哭,右边笑。//别吵,别吵,//种子、人工、农药、肥料……//一头牛受惊,奔跑……//哦嗬,老爷的天,肥料,两百块的肥料……”又是一个狠字了得。读着总是揪心的难受。生存空间如此狭小,生命如此之重,发声如此之轻。
再读:“霞光问少年:还回吗?//月色,暗下来。”两行如日本俳句,张力十足,却轻巧得很。这里霞光和月色分别意味两种脸色——刚刚还放光彩的样子,转脸就沉下来了。
在这首诗中比比皆是的妙语联珠。而最后是这样结尾的:“黑暗叼走夜的光。//还好,还有一盏祖传的马灯。”黑夜这大的空间,对应祖传的马灯这内在的亮堂,是全诗最有希望的燃点。因此诗变得并不消极,变得生机勃勃。
因为地缘关系,我与欧阳福荣相同点太多,对诗中所及人事我都是知情者,以我来读他的诗肯定比他人更能把握重点。这首长诗,以真经验直抵真相。欧阳福荣生活中是个无趣的人,他的诗却充满趣味,冷幽默令人不禁想笑,却是苦笑。我们这帮从农村到城里务工的人,怎么理解这家乡与异乡皆落到两头空或两头难的地步呢?难道是恨自己的不争,还是怨社会的不公。此种种,当值得人们去再三思考。
2015-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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