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黑枣
镰刀不是刀。尽管它体内藏着钢铁
把一生打磨得像一道闪电
三十年前，我曾经紧握一把镰刀
混迹于一群老练的农民中间
眼看他们齐刷刷地放倒一茬茬水稻
我急得在自己的脚脖子划了一道肤浅的伤口
在我遥远的东山村，手中有刀的人
却不得不弯腰前行
他们一次次地向作物低头，向土地低头
高高在上的天没有意识到
这群贱命之人，始终把屁股翘尖了给它
而我，始终没有一把属于我的镰刀
我用过父亲的，叔叔的，三姨的，邻居的
我在太阳下弯腰，我在冻雨里低头
我的镰刀，体内藏着钢铁
像一道闪电，要把我一生的云霾收割干净
注：《镰刀》引自网络文集《春来发几枝——2016年春季诗选》（大畜 编），原载于《福建文学》2016年第2期。
镰刀，内藏钢铁，弯似月牙，快如闪电，而诗人说“镰刀不是刀”，以诡辩的句式令人思考。因为镰刀是握在农民的手中，不夺人性命，只收割庄稼。
诗人想起自己曾用过镰刀，当农民们“齐刷刷地放倒一茬茬水稻/我急得在自己的脚脖子划了一道肤浅的伤口”。这里以对比展现自己的不足和农民的熟练，表达对农民的钦佩之情。随后，回想起“东山村”里的农民，“手中有刀的人/却不得不弯腰前行/他们一次次地向作物低头，向土地低头”。手中有刀的人，应有“今日把示君， 谁有不平事”的自信与豪迈，但农民们却弯腰、低头，显得卑微低下。由于他们手中乃是“不是刀”的镰刀，他们不是剑侠或刀客，而是以食为天的农民。从而他们“向作物低头，向土地低头”，但又“把屁股翘尖了”对着“高高在上的天”。农民们这并不优雅的收割姿势，有着对土地的虔敬，有着对上天的从容，体现农民的不卑不亢。可以说，在形象的呈现上，这一场景最为精彩、独到。
诗人又自我反省， “我在太阳下弯腰，我在冻雨里低头”，也就是说，“我”在生活中向高高在上的威势“弯腰”奉承，又“低头”忍受着生活的打击和凌辱。 这源于“始终没有一把属于我的镰刀”。镰刀这一“意象”由实而虚，诗人希望有自己的镰刀,“我的镰刀，体内藏着钢铁/像一道闪电，要把我一生的云霾收割干净”。镰刀已象征着某种值得追求的精神，犹如农民执着于粮食，“我”向往这种高洁精神，来扫除心中的屈辱和阴霾。
黑枣的《镰刀》是《在东山村(组诗 )》之一，诗中有对“我遥远的东山村”的记忆和经验，诗人把这种经验化入诗中，就像好钢作为刀刃嵌入镰刀，使句式平缓的诗歌有了生活的质感和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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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25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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