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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中国诗歌精选》(作协创研部选编)近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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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9 20:33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2016年中国诗歌精选》(作协创研部选编)近日出版



《2016年中国诗歌精选》,中国作协创研部选编,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1月出版。

目录

001 响器/马新朝
002 把羊群赶上楼/巴音博罗
003 八月某一天/李南
005 车站谣曲/于坚
006 半张脸/商震
007 从阿赫玛托娃的窗口/王家新
008 练习空翻的革命者/江非
009 养老院里的客人/唐欣
010 山中访解结寺住持王和尚不遇/宋炜
012 野葵花/青小衣
013 当我看清一年的衰老/谷禾
014 当我有一天/郑玲
014 如果我死了……/吉狄马加
015 边境线上/施茂盛
017 彩虹路上的旅馆/朱朱
019 独角戏/荣荣
020 仿卡夫卡/雷平阳
020 承德/大解
021 欢迎来到岩子河/张执浩
022 神在细小的事物中/桑子
023 洁净的人/人邻
024 树枝特有的修养让我们终于沉默/巫昂
025 甘南回眸/叶舟
026 除夕/侯马
027 谢谢她为我们歌唱/沈浩波
028 我们这里的农村人/左右
029 立春/巫小茶
030 酒国/孟醒石
031 并没被睡眠与梦拐跑的人/西娃
032 花椒树/小西
032 冬日的下午听《史卡保罗集市》/郁葱
034 惊堂木/汤养宗
035 父亲的电话/潘洗尘
036 父亲/叶玉琳
037 现实主义的羊/牛昌庆
038 相知/张远伦
039 夏天的知识/阿信
039 野鸭/韩宗宝
040 早起,血糖偏高/欧阳江河
042 黑镜框里住着一位熟悉的陌生人/田暖
043 买菜/杨碧薇
044 高铁上/包临轩
045 圆顶房子之谜/余怒
046 逃亡之路/王单单
046 我们的时代/严彬
047 改变/扎西才让
048 我想赠你一束花/唐果
049 学琵琶记/叶桐
050 夜宿黑河/广子
051 灰蜻蜓/林莽
052 逆行/何向阳
052 别出声/靳晓静
054 灯的诵词/温古
055 燕子楼记/高春林
056 夏末的禅寺/一行
057 乡村医生/祝立根
058 去看父亲/何泽勋
059 秋江帖/陈先发
060 爷爷的蜘蛛/甫跃成
061 假想敌/杨佳娴
062 那些配得上不说的事物/毛子
063 手与月光的谈话/扶桑
064 运一堆石头去乡下/尹马
065 爱情是里尔克的豹/叶延滨
066 响水潭/李寂荡
067 弹钢琴/阎逸
068 雨夜老马/段光安
069 房/爱松
070 当狗/刘川
071 海之南/路也
072 客至台回山/慕白
073 深圳记/刘年
074 先知/胡弦
075 落日诗/哨兵
076 常常有那样一个时刻/倮伍拉且
077 回望九十年代/李海洲
078 在春天的山顶上/金黄的老虎
079 一个中年男人对湖的指认/张敏华
080 等车的女人/刘云芳
081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李琦
082 雪地里的捕捉/杜绿绿
083 灵魂树下/潇潇
084 紫砂壶:致许广平/简明
085 红照壁/梁平
087 这些在黑暗中发生的/阿未
087 母亲/轩辕轼轲
089 傍晚/李少君
090 洞庭之西/蓝野
091 绕着山冈转了一圈/王学芯
092 庭院/舒丹丹
093 秋天说/唐小米
094 一把刀必须独自面对它生锈的弯度/花语
095 新疆时间/宋雨
096 遗传/臧海英
097 穿墙术/张二棍
097 忆父亲/桑克
099 写给忍冬的诗/郑单衣
100 村灯/高旭旺
101 现实主义者/白月
102 树的插曲/梁晓明
103 2009年 7月24日,下午大雨,我驱车奔向石家庄/邱华栋
104 正山湾的高天厚土/刘立云
106 河岸边的空宅/见君
107 蜂巢:深夜谈/茱萸
108 八字桥/卢辉
109 下雪了/陈小素
110 在横断山区/杨角
111 最后的腿骨/微雨含烟
111 钟表馆/王自亮
112 紫藤花/肖寒
113 先人/谈骁
114 虚构一座果园/柳沄
115 白鹭:致沃尔科特/曹有云
116 火烧红了乌云/石英杰
117 一只玩具狗趴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黎阳
117 时差入门/臧棣
118 家/姚辉
119 其他女色/金铃子
121 在雾霾天气去见前女友/李皓
122 托尔斯港的早晨/张羞
123 正午的村庄/武强华
124 东侨记/林典铇
125 白事/田禾
126 黑色木风箱/霍俊明
127 下午/苏晗
128 农妇/蒋在
129 无限之秋/葛筱强
129 小路/颜梅玖
130 午后/李娜
131 西山/林子懿
133 这一天……/阿华
134 路上/张曙光
135 热气球/李郁葱
136 夏至——悼祖母/胡桑
137 毁灭奏鸣曲/杨克
138 山谷的礼物/宋晓杰
139 整理骨头/李满强
140 暗物质/刘化童
141 每天消失一点/离离
142 父亲扛着梯子从集市上穿过/朱庆和
143 别惊醒了白骨/林忠成
144 致耳鸣/王明韵
145 如果/伍犇犇
146 洋葱/嘎嘎
147 林中空地/唐力
148 父亲的菜园/周瑟瑟
149 我们喝过的水/陆辉艳
150 光影记/温建生
151 嗍螺蛳/田湘
152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周庆荣
153 削/李元胜
153 巨鹿路675号/紫衣
154 庐山记忆/李强
155 玛丽娜在深夜写诗/池凌云
156 怀念/吕小春秋
156 数星星/沉河
157 磨玻璃/黄芳
159 阿伙哈洛的夜空/鲁娟
159 黄昏,母亲开始择菜/熊曼
160 在通江银耳博物馆/龚学敏
161 为父不仁/伊沙
162 多年后/卢卫平
163 腹中/邓朝晖
164 我羡慕那棵树/刘苏
165 我心疼/刘频
165 父母的村庄/沈苇
166 浮现/阿翔
167 雪国/陈人杰
168 记忆/谢克强
169 群峦之巅——甲午暮秋登遵化五峰山,兼怀陈超/东篱
170 咸烧白/喻言
171 我不能乖巧地枯坐此山中/包慧怡
172 其实,我一直想写下睡熟的你/哑石
173 鼓楼听雨/北鱼
174 “停下来的,是死亡”/李浩
175 木/黍不语
176 上河/剑男
177 梨园记/李林芳
177 在秋收农场爱一只麻雀/杨章池
178 北京辽阔,陌生而又孤单/孙方杰
179 街边即景/马培松
180 厌倦者/阿门
181 旅行的秘密/懒懒
182 乙未年重阳节虚构之随手记/孙文波
183 芦山顶上的天空/张新泉
184 存在/张凡修
185 看着小平原的晚霞怅然长大/张好好
186 寺院/刘苏
186 祈愿辞/张伟锋
187 晚期/徐俊国
188 荷花街/育邦
189 薄蓦志异/冯谖
190 伙伴/吴春山
191 推卒过河/盘妙彬
192 穿堂风/中海
193 与黄昏抗衡/杨角
194 软暴力/车前子
195 父亲的假牙/张晚禾
196 石头·剪子·布/幽燕
197 失败之书/代薇
198 前夜/冯娜
198 中国的日夜/砂丁
199 普洱耳渡的黄昏/南也
200 黔南虚构/赵卫峰
201 蒸鱼/莫卧儿
202 雨靴/星芽
203 从正午出发/罗霄山
204 身体里的声音/胡正刚
205 回忆不过是植物的泪水/黄礼孩
206 车过高黎贡山隧道/尹祈晓
207 下午/娜夜
207 幕间戏剧/戴潍娜
208 怀疑/陈镜涛
209 无咎/弥赛亚
210 古天国的言/玉珍
211 细小的声音/琳子
212 手工研磨/崔益稳
213 乡愁/马铃薯兄弟
213 河床上的晚餐/刘泽球
214 街头/芒原
215 东坡坟前/飞廉
216 辽阔/樊子
216 赫本是个好姑娘/倪广惠
217 在候车亭下/江汀
218 静静地……/灯灯
219 秋风歌颂下垂的枝条/尤克利
220 龙船水乡/芦苇岸
221 双行道/亚楠
222 哀伤帖/沈鱼
223 羊皮床/蒲小林
224 花事/炉子
225 从墓园回来的路上/谭克修
226 大雨如注/马叙
227 尝试做一滴雨/张作梗
228 雪白的小路通向教堂/冉冉
229 天主教堂的夜晚/雨田
230 经过教堂/沙之塔
231 与命运偶遇/刘春
232 最后的伐木工/蓝格子
233 用山泉水煮茶的妇人/海男
234 宿命/若颜
235 东明胡同/殷龙龙
236 黄昏的剪影/王琦
237 傍晚的图书馆/远人
238 车内/徐南鹏
238 人之四肢/李发模
239 活着/高短短
240 小魔术/庞余亮
241 永恒的节日/马迟迟
243 助听器/蒋兴刚
244 说出/曹东
245 莱茵河/梅依然
246 父母的爱情/李以亮
247 野径碎碎念/吴素贞
248 有雪静落/谈雅丽
249 博格达峰的雪——致沈苇/江离
250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孩子——致梁健/方石英
251 午后/聂权
252 外婆/李壮
253 相遇/郁颜
254 咳嗽、梦像与阳光/左小词
255 北京洋葱/胡茗茗
256 你会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他们/羽微微
257 勺上银光/钱利娜
258 水头镇/丁成
259 多好啊/康雪
259 葵制造/王西平
260 立冬/这样
261 我一定是死了/段若兮
262 死去的亲人/江一郎
263 这算不算回忆的一种/林宗龙
264 顶着天空的蚂蚁/南鸥
265 命薄如纸/乐冰
265 看到的都沦为了风景/灵鹫
267 庄园/郑小琼
268 天堂自行车/安琪
268 云上居/末未
269 岷江岸上/柆柆
271 现在重新命名/韩文戈
272 聚集/梁文昆
273 坐在父亲旁边喝酒/李宏伟
274 白鹭赋/邰筐
275 树/郑茂明
276 读卡夫卡的《乡村医生》/徐泽
277 天使找回自己/娜仁琪琪格
278 立秋记/林莉
279 骨头/余幼幼
280 在西昌/十八须
281 路过那村庄/薛梅
282 一个来自草原的男人/白鹤林
282 过年/杨献平
283 收件人/向茗
284 没有同伴的河流/辰水
285 高处,低处/蒋志武
286 传说/李世成
287 在博物馆/剑峰
288 纸孩子/陈末
289 父亲笑了/铁柔
290 岑河小镇之夜/袁磊
291 越走越暗的阴影/王文军

(请入选诗人将通信地址发到邮箱:cjshige@163.com,以便奉寄样书。)


▍“写诗的人”与“诗人”(编后记)
⊙ 霍俊明

这个漶散莫名、以小为大的年代,最容易产生浮名如虚土堆积的写诗的人,也最易让那些真正的诗人淹没。我们唏嘘于每年都会有诗人离开尘世,今年初秋开始是马新朝(1953~2016)、凯歌(1995~2016)、钟放(1989~2016)……2016年9月4日清晨,由烟雨茫茫的昭通大山深处赶往中原郑州(从昆明机场中转)送别马新朝最后一程的车上,我想到的是2016年春天马新朝说过的一句话,这也是对当下诗人的有力提醒——“几十年来,我们都在忙着向内转,向自己的个我进军,然而,个我茫茫,如夜间的大海,很多人又迷失了。”

回到当下的诗歌现场,这似乎是一个热闹无比的时代,尤其在新媒体和自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诗人的自信、自溺、野心和自恋癖空前爆棚。面对着难以计数的诗歌生产和日益多元和流行的诗歌“跨界”传播,诗歌似乎又重新“火”起来了,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公众”身边。但是凭我的观感,在看似回暖的诗歌情势下我们必须对当下的诗歌现象予以适时的反思甚至批评。

尤其是微信无疑重新刺激了诗歌生态,但是平台可以提供民主和自由,也可以制造独断论、霸权癖和自大狂。微信作为近乎突然降临的自媒体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更新了当下诗歌的生态——无论是写作、发表、阅读还是评价、转载、传播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任何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诗,评价别人的诗,可以利用微信平台提供的前所未有的交互法则讨论诗歌。这甚至可以看做是一种写作和传播的民主形态。但是,平台、媒介只是个中介物而并不代表了“政治正确”“价值判断”,也不代表了此语境下的诗歌就在发表、传播和评价过程中代表了文学的“进化论”,也并不意味着这样空间产生的诗就比以前的诗更好、更重要、更伟大。甚至在以“个人终端”为圭臬的个体主动权的刺激下激发出了“诗歌民主”的话题和种种想象。尽管这一看似开放、自由、平等、个人的“诗歌民主”仍然只是一个幻觉罢了。

几乎难以计数的大大小小的微信群(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正在不分昼夜地讨论、热议、评骘,甚至有全职型的“选手”不遗余力乐此不疲地对诗歌进行点赞、转发并且还组织起微信平台的“读诗会”“评诗会”“品评会”。时不时还发起红包对投票、转载和点赞者予以打赏。这是新一轮的不折不扣的诗歌运动和个体狂欢——每个人都可以瞬间圈地、占山为王,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发起者、创办人甚至自封的领袖。这让我们想到的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诗歌运动。那时几乎是一夜之间,大大小小的流派、宣言和形形色色的“主义”之下的诗人扛着五颜六色的旗帜跑步叫嚣着进入中国诗歌的运动场。那是何等热闹!何等喧嚣!但是也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些运动法则驱动下的流派、团体、群体、宣言和主义瞬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最终大火熊熊之后留下的灰烬中只有为数极少的流派和诗人存活了下来。

确实,自媒体时代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催生了大量的分行写作者。注意我没有使用“诗人”一词,而且这个数字是惊人的,每天都在刷新中——据统计在一千万左右,光是一线劳作的工人诗人就有几十万之多。诗人数量和诗歌产量都是世界第一无疑了。怪不得很多读者、旁观者以及诗人和评论家都惊呼——中国居然有这么多的诗人!写诗的人多了也不是坏事。但是,很多人却忽略了“写诗的人”并不一定就是“诗人”这一道理。在一次大型的诗歌节上我当着国内很多“大腕诗人”的面说过这样一句话——“诗人”与“写诗的人”并不是可以简单画等号的。在我看来,“诗人”是在技艺、语言、思想甚至行动和品行上都是完整且出色的人。而我们看到的却是写了一两首分行的文字后就大言不惭声称自己是“诗人”“优秀诗人”“著名诗人”——这不是扯淡吗?甚至诗歌界不乏很多“不端”之人。由此我们看到形形色色的各种文化资本的诗歌奖——甚至自己给自己颁奖也已经不再新鲜,且这些奖的名头越来越吓人——动不动就是“国际诗歌节”“国际诗歌奖”“终身成就奖”“杰出诗人奖”。这背后的标准和评价底线是什么?而围绕在这些活动和奖项周边的诗人和所谓的评论家你们问心有愧吗?众多诗人在各种热闹的场合狂欢,集体性地患上了这个时代特有的“热病”。甚至诗歌界的闹剧时时上演。有时候已经不再是咿咿呀呀的粉墨登场,而是赤裸裸的叫嚣和示丑。

由此情形,在我看来当下是有“诗歌”而缺乏“好诗”的时代,是有大量的“分行写作者”而缺乏“诗人”的时代,是有热捧、棒喝而缺乏真正意义上的“批评家”的时代。即使是那些被公认的“诗人”也是缺乏应有的“文格”与“人格”的。当下写诗的人以及很大一部分诗人是没有多少足够重量的精神生活可言的。正因如此,这是一个“萤火”的诗歌时代,这些微小的一闪而逝的亮点不足以照亮黑夜。而只有那些真正伟大的诗歌闪电才足以照彻,但是,这是一个被刻意缩小闪电的时刻。

在由西部回北京的夜路上,我重读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骆一禾在给友人的信中对当时诗坛的评骘。我深感于骆一禾的说法对当下诗坛的仍然有效——“现在的诗人在精神生活上极不严肃,有如一些风云人物,花花绿绿的猴子,拼命地发诗,争取参加这个那个协会,及早地盼望豢养起声名,邀呼嬉戏,出卖风度,听说译诗就两眼放光,完全倾覆于一个物质与作伪并存的文人世界”。我觉得时下诗人的写作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变。诗人不再是广场上振臂一呼的知识分子英雄和精英,不再是民族和人类的代言人,不再是引领一个时代文化风向标的先锋和创造者,而成了文字中的自恋癖、自大狂、市侩和文化投机者。君不见当下的诗人更多是为评奖写作、为基金写作、为政府和文化单位的奖励写作、为征文写作、为采风写作、为红包写作。独独缺少的是为良心写作、为汉语写作、为本土经验写作,更谈不上当年布罗茨基所说的“诗歌是对人类记忆的表达”了。

谈到诗歌的“口味”更是让人瞠目——诗歌的标准以及判断的差异性总是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如果你喜欢用口语大白话,人们会说你的诗过于粗鄙直接;如果你的诗讲究修辞策略喜欢暗示、象征和隐喻,人们就说你的诗云里雾里像小女人一样绕来绕去磨磨唧唧;你写亲吻写身体写做爱,就有人义正辞严骂你是下半身臭流氓大坏蛋;你写宗教写高蹈,就有人说你不接地气有精神病;如果你写宏大题材和主旋律,立刻就有人过来说你是假大空;如果你专注于个人情感世界和私人生活又会有人指责你不关心现实远离了时代。如此种种诘难就像运动场上,你作为跳高运动员裁判却说你跳得不够远,面对马拉松运动员裁判却说你没有爆发力。总之,诗歌的“原罪”已经横亘在每个写作者和阅读者面前。你难以逾越,必须去面对。甚至在特殊的社会文化语境之下,公众对诗歌的解读(误读)形成了集体性的道德判断。甚至,诗歌的历史由此被修改。

现在诗人的脾气是越来越大——诗歌水准却愈益低下,只爱听吹捧和抚慰之语——一些所谓的诗歌批评者正充当了这一角色。诗人的脾气一方面来自于这一特殊写作者的精神症候,另一方面则来自于自媒体平台下各种圈子和小团体的固步自封的利益和写作虚荣心的驱使。

当下的诗歌“热病”还体现为一部分诗人的阴鸷之气和冷硬的批判面孔。我在更多的年轻写作者那里看到了他们集体地带有阴鸷面影地说“不”。似乎否定、批判甚或偏激有时候会天然地与青年联系在一起,但是也必须强调的是诗人不能滥用了“否定”的权利,甚至更不能褊狭地将其生成为雅罗米尔式的极端气味。实际上诗歌最难的在于知晓了现实的残酷性还能继续说出“温暖”和“爱”。这让我想到的是亚当·扎加耶夫斯基的那首诗——《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从“否定型”的诗人面目出发我想说的是当下诗歌独立精神的缺失,而更多的是平庸的现实主义和私人日常情感的无底线泛滥,还有就是浮泛的社会题材写作。“地下”显然是这个时代已经久违的词。或者说“地下”“先锋”“民间”“独立”在这个时代仍然还被稀稀落落地提及,但是已经物是人非、面目全非——而酒精和摇滚乐以及诗歌中那些面目模糊的“地下青年”更多的时候已经被置换成了后现代装置艺术的一个碎片或道具。试图成为广场上振臂一呼而应者云集的精英或者在文学自身革命的道路上成为马前卒都有些近乎前朝旧事和痴人说梦。

诗人的个人才能与“传统”的关系永远都是实实在在的。面对自媒体阅读语境下诗歌的“原罪”、诗人身份以及涉及到现实场域的“见证诗学”,面对着缺乏共识可言的激辩,面对着公信力和评判标准缺失的现代汉语诗歌,亟需建立诗歌和诗人的尊严。这既是美学的问题,又是历史的问题。来路正长!

还是那个长久以来萦绕耳畔的疑问——诗人应该对谁负责?“怎样才能站在生活的面前”?而在写作越来越个人、多元和自由的今天,写作的难度却正在空前增加。由此,做一个有方向感的诗人显得愈益重要也愈加艰难。尤其是在大数据共享和泛新闻化写作的情势下个人经验正在被集约化的整体经验所取消。近年来诗歌乃至文学界讨论最多的就是“现实”、“生活”和“时代”。如何讲述和抒写“中国故事”已然成为写作者共同的命题,无比阔大和新奇的现实以及追踪现实的热情正在成为当下汉语诗歌的催化剂。很多诗人没有注意到“日常现实”转换为“诗歌现实”的难度,大抵忘记了日常现实和诗歌“现实感”之间的差别。过于明显的题材化、伦理化、道德化和新闻化也使得诗歌的思想深度、想象力和诗意提升能力受到挑战。这不是建立于个体主体性和感受力基础之上的“灵魂的激荡”,而是沦为“记录表皮疼痛的日记”。很多诗人写作现实的时候缺乏必要的转换、过滤、变形和提升的能力。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再关注文本自身,而恰恰是文本之外的身份、阶层、现实经验和大众的阅读驱动机制以及消费驱动、鼠标伦理、眼睛经济、粉丝崇拜、搜奇猎怪、新闻效应、舆论法则、处世哲学、伦理道德、“发表政治”等在时时发挥效力。我想到诗人北岛据此的一段话,“某些作家和学者不再引导读者,而是不断降低写作标准,以迎合更多的读者。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导致我们文化(包括娱乐文化在内)不断粗鄙化、泡沫化。”尽管北岛对粉丝文化的观感不一定完全准确,但肯定是击中了一部分要害所在。可是,面对着娱乐和消费法则,我们每个人都似乎身处其中而难以自拔。

在北京,我偶尔会想起乡下院子里父亲和三舅亲手打造的那架松木梯子——粗糙、结实、沉重。它如今更多的时候是被闲置在院子里一个角落,只有偶尔修房补墙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显然这架有着淡淡松木香味的梯子成了我的精神象征。在一个精神能见度降低的钢铁水泥城市空间,我需要它把我抬高到一个位置——看清自己的处境,也顺便望一望落日,看一看暮色中并不清楚的远方。我想这把梯子不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更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诗歌就是生活的梯子——沉滞麻木的生活需要偶尔抬高一下的精神景观,哪怕诗意只是提高小小的一寸。向上的路和向下的路实际上是一条路。

诗人,还是老老实实、踏踏实实地把文字揣在自己怀里,继续说“人话”为好。再一次强调的仍然是那句话——写诗的人不一定是诗人!在历史的法则面前,时下的诗歌“热病”只是暂时的,因为历史会收割一切。稗草永远是稗草,灰烬就是灰烬。诗歌史只是由真正的诗人来完成的。也许,这就是诗歌的真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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