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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金喜向《诗歌周刊》252期荐诗歌评论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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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1 00:2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陶金喜向《诗歌周刊》252期荐诗歌评论情况如下:


发现•诗评  评论汇总第4次(含作者自述2)

1
明月清风︱明月读诗:一个人对自我的救赎

原诗:

多余

作者:刘郎


夜色只是简单的黑
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探寻

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
它仅仅照见自己,就够了

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
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

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
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
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选自中国诗歌流派网论坛90后诗歌栏目2016年12月28日)



     读刘郎的这首《多余》,看似有颓废低落的情绪,但实际上是诗人在将宇宙,自然,以及人三者的思考后,产生多余的感慨。对“我”之外的一切而言,其实我的存在与参与可说是可有可无。因为我无法改变'我"之外的存在,它们属于永恒的部分。那么对于“我'这个个人,只是一个短暂的过客,就像一阵风,一场烟火。纵是有满屋金银财宝,纵是有满腹才华成就和抱负,而无常时间一到,这一切对一个人而言又将归于零,“我”相对于永恒的部分,那么则是属于多余部分。宇宙里的星星,似乎只是那么亮着,夜色,也只是那么黑着,什么也没有做,不像人想三想四折腾,它成为一种常态,一种亘古不变的格局,并无形中控制者人。比如天黑必然顺应停下手中忙碌的一切,休息。而自然的树却保持着日日夜夜的站立姿态,人无法做到这一点。此时,我想诗人一定感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荒诞,自己的一厢情愿。人,所谓的成就,也就是和同类玩一点高低游戏罢了,人玩不过宇宙,玩不过自然一草一木,人只是在自己窝里横而已。
      这是诗人所恨之根,恨自己曾经的无知,或逞强好胜,或盲目的乐观,总之此恨,是因自己反省多余带来的认知,是诗人开始学会站在更宏大的空间思考人生,生活,人与人,人与自然等问题,我想写下这首多余后的诗人,生活中的许多烦恼都不再是烦恼了吧,应该有一种放下之心态,对于一切的得失应该不会那么挂怀和看中。
      这首诗前三节写夜色远处黑和星星,到近处的树,各自呈现自己的模样,暗示它们只是这么简单一个姿态,就成为一种永恒式;而我呢,天天绞尽脑脑汁,起早贪黑忙忙碌碌,不但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还什么都不能改变,并失去做一个简单人的自主。在后两节中,出现了两个多余,其实它们代表的含义并不相同,第一是指“我”这个过客的存在是属于存在多余的部分;第二个多余,是指诗人内心那些个人的欲望。是的,正是这些欲望,诗人失去了做一个简单人的自由,自主。
      读到这里,我想诸位该明白,诗人写这首《多余》的意味了吧,是多余,操控了诗人,也是说我们每个人;这个“多余”就是诗最后的所指向,正是由于前一个“多余”的自省,才产生这个“多余”更进一步的认知;人生的快乐,本很简单,但因我们过于把"我"看得很重很重,总是想出人头地,总是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什么人物,不仅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把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丢掉了。
      此诗通过对比之法,给我们阐明了做一个简单人的道理。三个简单,三种简单的成全,两个多余,两次自我的挽救。此诗虽是朴实无华,但却很有深刻的内涵,引人深省,此诗说并无半点颓废,相反是惊醒忙碌追名逐利者,物质名利带来的只是暂时的快乐,而真正的快乐,是来自内心的一种放下,一种简单节制的自在,自然万物因为无所求,所以总是一副神情自若,而人,越活越形如槁木,固然是生命不可抗拒自然生老之规律,但为什么许多人,年纪轻轻就一副老气横秋之暮气,难道不值得自问一番?
      多余,暗示我们不要沉迷在外在的物欲泥沼中,还是保留一点自我,唯有守住自我本真,生命才获得自我的救赎,一个人才能简单地活着。

明月个见,若有误读一笑了之。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3-8 21:46 )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2
刘郎︱“多余”的自述

我数了一下,这首小到仅仅十行的诗竟然得到了近四十位师友的评论,这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每一篇评论我都有很认真的拜读,读到最后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么多个“我”哪一个是真正的我了。也因此,韩庆成先生让我写一篇作者自述的时候,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既然如此,我想,那就不说吧。我翻找出来近期读过的印象深刻的两篇文章,掐头去尾,因而就有了《解释如此多余,如此简单》这篇不算自述的自述。心里想着这样算是机智的一种吧,既没有丧失原诗的丰富性(像黄土层先生所说。),也举(bi)重若(jiu)轻……(像金喜先生和冀卫军先生所说。)
       但讨巧终究是讨巧,韩先生读了后让我重写一篇。他当时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我相信你能比那些名家说的更好,至少对于你自己的作品是这样的!这当然是一种激励,往往这样的激励都对我有很大的杀伤力,我当即回答说:我会重写一篇的。我把每天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很用力地去想怎么写,试图写出一篇如花似玉的文章来。就像写诗一样,往往越是用力的东西越是无法触动人,反而会显得刻意、做作、有斧凿痕。写了删,删了写,一直不满意,几天时间竟然未写一字。我实在是怕了这种自己谈自己作品的文章了。鼓起勇气给韩先生打了个电话,想着直接跟先生说:我写不了这样的文章,别让我写了。接电话的韩先生对我各种指点,我稀里糊涂竟然又满血复活了。这样才有了我这篇“多余”的自述。
       这首诗写于16年的12月,更具体的时间查不到了。16年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年,是我沉寂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又重启写作的一年。我逐渐意识到诗歌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我又意味着什么。那个月我差不多写了三十首左右的作品,在我的笔记上有迹可查的记录着这样一段话:    这一个月,到今天就结束了吧。(那月的二十三号)每天除了必备的工作和陪孩子的时间,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准备喝酒,不是在写诗,就是在准备写诗。我写东西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总是需要极致的安静,任何的声音的打断都会让我陷入暴躁的情绪中。为了不至于影响生活,我总是要等到家人都睡了,再一个人沉浸到另一个世界中去。每每都要到深夜一两点钟才睡觉,甚至一整夜不睡。突然感觉厌烦了,我想着,或许我还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或许,我会因为诗,错过其他的美好。或者,换一种方式………
       回想到这里,这首诗的脉络差不多就清晰了。那天下班后,我肯定又一人喝酒了。肯定又是醉了之后一个人在窗前,楞楞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夜色只是简单的黑/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探寻”我还想让它有什么?“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它仅仅照见自己,就够了”我仅仅照见够不够?“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我除了自己认定的那个我,还有多少个我存在?“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我无法做到这些,在一种两难的抉择之间,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在写作与生活之间……有人曾说,在文学中陷得越深在现实生活中就可能得到的越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属于这种情况。我只知道,相对于任何一方,我都感觉我属于多余的那一部分。“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我纠结于此,矛盾于此,在这种漩涡中逐渐深陷,逐渐加深着明确的简单的恨意。在迷茫中我又清晰地知道,事实上我早已在心中做出了抉择。
        解释到这里,不知道这首诗已被我进行了多大程度的擅改。(有时候写一首诗就是一瞬间的感悟,写出来了什么都有了。而再回头去解读自己的东西,往往会被一种既定的情感支配,反而会愈加狭隘。)或者,它真的是我写的吗?在写作上我一直都在进行着一个一步步否定自己的游戏。或许在这个游戏中,除了被我们一直操纵的语言,没有最终的胜利者。这是更大的矛盾之处。聊以自慰的是,我们在这用尽言辞的一次次对自身的、对外界的、对弱小的、对不公的,对美的、对善的、对扭曲的、对邪恶的、等等一切的苍凉追问中所获得的那一点点曾经存在的痕迹。
       我看着太阳落山开始写这篇文字,想这些问题,直到无际的夜色铺满大地,忽有所感,写诗一首(也不算是诗吧,可当心情文字读),以酬此篇之多余:


夕阳篇


夕阳正落。
我用诗人的眼光追问它。
夕阳还是夕阳吗。

我用人的眼光呢。
我用哺乳动物的眼光呢。
我用我体内禽兽的一部分呢。
此外
我还有佛性。
在某些时刻我还相信我是上帝。

但它在落啊。
一直在落。

终于看不到它了。
终于,
这无际的苍茫夜色,教会我如何沉默。



3月6日,于深圳。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8 23:57 )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thread-581934-1-1.html

其他评论推荐

1
陈仲义︱ 我的“编外”导师——孙绍振诗学品格的一种“描述”



草班出身,师出无名,在下自然对名望太学仰酸了脖子。遇上会期,见着研究生们,帮着导师忙前忙后,煞是羡慕;闲聊间听到他们梳理门户,评骘旁系,不免一番空落,自觉噤声。因为没有什么学历学位,特别渴求术业上有人指点迷津,校准方位。记不清七十年代末是哪一次创作学习班还是哪一次研讨会,总之认识30多年,一来二去,渐成孙老师一名编外学生。


窃以为好的导师有两种:影子导师,他渗透到你科研、教学、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细水长流、润物无声、无时不在地影响你的“魂灵”。另一种是属于一锤定音、拨云见日的“点拨”导师,在关键或茫然时刻,在两难或多难的转折,给你一颗毋容置疑的“定心丸”。孙老师无疑兼有这样的“双肩挑”。(当然还有一种特殊的、无为而治的“放羊”导师,任你无拘无束地自由生长)。


地缘上的距离,的确少了许多当面聆听的机会,实际上也不便经常打扰,时或通通邮件、电话,请教问题,他总是有问必答。于是我从中获致一二启发或“灵感”。在公开场合,在下从不敢妄称孙门嫡系,以避附骥之嫌,不过暗地里或潜意识里,总是偷偷归入“孙家军”,不知孙大帅接纳否?


从滔滔雄辩中,总能采获吉光片羽;不经意间,几句“随口”,竟成耳提命面;更多时候,是在煌煌著述里,找到精神与方法的导向。孙老师的为人为文,或可归纳为“三气”:大气、锐气、霸气。



孙师的大气,处处体现在他视野坦荡,心无芥蒂,提携后进,在所不辞。记得初出茅庐时(其实是鬼使神差,误入歧途),他就为我稚嫩的处女作《现代诗创作探微》做了序言,不吝笔墨。事隔九年后,他还在《揭示当代诗艺探索的风险》一文中,揠苗助长:“在目前的诗歌理论界,陈仲义也许是一个被忽略了的真正的诗歌理论家。由于种种原因,他在理论上的重要性,至今没有得到充分的重视。” 【1】虽然加上“也许”的“前缀”,却一直让在下十分汗颜,同时也变成了持久的鞭策:再怎样不才低能,也不能拖了尊师的后腿。
近年笔者在做现代诗的“接受”课题,明知他特忙,还是把意见征求稿寄给了他,希冀从中获得匡正思路。虽然其时他正编辑个人十九卷文集,无法通篇浏览,但他还是抽章进行了细读,并且写来了近3千字详细意见,令人动容。


例如对第八页“新诗接受在细读这样一个重要环节上特别发达,表现上佳,近三十年进步神速……”的判断,他不客气地反驳道:“在我看来,言过其实。新诗解读,至今对凤凰涅般都没有入门,原因是解读者缺乏郭沫若当年的佛学和泛神哲学修养。”


例如对第十页,先肯定“提出文本结构的自足性与接受开放性的“哑铃图式”,这样的图式,或许还可以延伸到其他文类,皆可贵。”,马上笔锋一转,直灸穴位:“唯对四动模式为心理范畴之反驳似不充分,关键在于四动模式,作为范畴缺乏内在矛盾,因而缺乏发展的内因,成为静止的概念。其联系,亦为形式逻辑的,虽有层次,然而终究不是从内在的矛盾中衍生出来的。”真是掐中命门。


例如对第十一页,指出“问题提得很深刻,特别是好坏标准问题,不管怎么多元,最后还是                        有相对品级的高低之分。但是,光用张力这样的观念,似乎太狭隘。理论上,并不全面,然从操作性上讲,首先解决诗与非诗的界限,然后再解决诗的——好坏、高低、优劣的品级,在实践上可行。但是,这样标准,从理论上说只是共时性的,应该加上历时性的,也就是在历史的发展中统一中不断衍生,不断变化的。”【2】在这里,只是引录了邮件的十几分之一,虽“信笔所至”,但孙师学术思想的宏阔与缜密,却可一斑窥豹。

     
日前提交的一篇关于新诗形式建设的论文,他依然严于斧钺: “你本来的文风是从诗歌文本出发的,不管怎样,总有可观之处。但是,这一篇是概念的演绎,缺少雄辩的实证,你这个长处,丢掉了。”继而建议“你的重点应该放在新诗的形式探索的历史经验的总结批判上。此外,还可以从诗人的实践出发,用你所擅长的直接归纳,提出问题,结合西方和中国古典理论资源开展你自己的论述。”【3】动中窽要,受益匪浅。


在今年第十届海峡诗会上,作为《个人经验与乡土资源》的主题点评人,孙师虽八十高龄,依然力道十足。他用大量古典诗例佐证,阐述乡愁经由“回忆-内化-变形-美化”的发生过程;基于拉开时空距离的错位,写作主体获得自由转化的巨大支点,有价值的经验诗歌便在这偌大的时空中诞生。这种实证理论的提炼,无数次贯穿在他的会议发言和文章著述中,每每叫人获益匪浅。彼时坐在他旁边的我,心血来潮,蠢蠢欲动,为使两岸诗会多一点“开打”的火药味儿,第一次跳将出来,公然与导师“顶撞”,甚至故意把论敌逼到死角:在大力推举古典时空经验的凝聚时,我们不应该排斥现代诗的瞬间体验。表面上瞬间体验看起来没有回忆,没有时间,其实是一种高度压缩、压扁的时空;现代诗的瞬间体验是现代诗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之一,同样能产生许多优秀文本。对于我这样唐突的“攻击”,自然引起孙师的快速反扑,他即刻又引用古典诗歌中不少瞬间体验的名句,作为补充。

会后,有人对我直言,你胆子好大呀,替你捏一把汗呢。我笑了笑:自家人嘛,不分彼此。不像有些人,老虎屁股摸不得,一听到不同声音便暴跳如雷或耿耿于怀。其实,像这样的“擦火”并不奇怪,也无需担心。俗话不是说树大好乘凉吗?根深蒂固的大树,向来拥有强大的自信与根基,既能抗击九级台风,又能用厚厚的冠盖庇荫一方水土。      



孙师的锐气,同样有目共睹:不用说当年老二的“崛起论”,如何像“莲花”过境,飓风般横扫大陆观念的壁垒,掀起一阵阵海啸;批判“艺术败家子”的愤青檄文,引发阵营内部一片“惊悚”;转而幽默理论的“二元价值逻辑错位”,直逼世界级贡献;在“炮轰高考作文”种种弊端的硝烟尚未散尽,筹谋语文教改修订新课标之后,又步入古典诗话领域,一阵“聚讼”风云,正是这样的理论勇气、豪气、锐气,孙氏大树结出了“错位”与“变异”的奇异之果。


大陆第一部最详备的“文学创作论”,正是出于他“错位”的机杼,创见迭出,目不暇接。他对许多传统教条的命题不屑一顾,总是在趋同思维中杀出一条血路,一旦摆脱惯性的向心力,就获得越轨与出格的新意,诸如他宁愿以有特点的细节开始“形象思维”;总结诗人情感的一级强化、二级强化、无极强化,做出知觉量变的转移;提炼出散文审美特征是以“情趣”为核心的,与此前的说法拉开了距离;甚至无视小说的人物“典型”,紧紧抓住人物的情感逻辑与性格逻辑起点——通过“一点着迷”的点穴,打通全身的经络……诸如此类,他在大量的文学现象与实例中摸爬滚打,成功地避免开从术语到概念的演绎流弊,而提炼出层出不穷、独具慧眼的新见。在中国文论界,几多睿智的理论机锋可与孙氏比肩?


从创作论到解读学,这一次,孙教授再度把西洋的接受海图置之脑后,始终把持文本罗盘,且用极其丰富的实证支撑解读学的核心——“还原法”。他的“还原法”自如穿梭于各类文本航线,于形式规范中横舟巧渡。故而再怎样晦暗滚滚的洋面, 一经“还原”的螺旋桨翻搅,便有赴险如夷的抵达。孙氏矛盾分析的最出彩处是细读深化的“层级”处理,有如考古学家手握刷子,细致入微地拂去覆盖在文物上的尘土,剥笋般层层近逼,这是用直捅的凿子所无法奏效的。笔者深受孙师影响,希望能在“还原比较”与“矛盾分析”中,有所采获,可惜菲才寡学,只得一二皮毛。《文学文本解读学》堪称中国化的原创正果,那些“舶来”的接受美学在孙师手上,变成经世致用的孙氏“庖刀”。虽然书中涉及的新诗、现代诗文类篇幅偏少,但其启示性的原则与方法论必将影响深远。  

     
多年来,孙绍振高掌远跖,在破除西方理论迷信的前提下,以极具个人智慧才识构建体系性的文学解读学,其要旨可归结为:中国式的微观解密诗学,其根本不在西方文论的演绎,实践源头在中国的诗话词话和小说评点,师承了中国文论的文本中心传统。其哲学基础是对立统一辩证二分法,辅之以老子的“一生二,二生三”的三分法。价值系统来自康德经过朱光潜先生阐释的审美情感(或译《情趣判断》)论。方法结合着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细胞”形态的分析,从逻辑上升到历史的具体分析,从而扬弃了新批评细读的封闭性。从逻辑上来说,对西方文论盛行的演绎法保持高度警惕,更多依仗直接归纳,在二者保持必要的张力基础上进行体系性的建构。【4】


孙氏的阐释解读体系,可称为还原比较论,总起来有七类:价值观念( 真善美)的还原和比较;艺术感觉和科学实用感觉的还原和比较;情感逻辑和理性逻辑的还原和比较;历史的还原和比较;文体的还原和比较;流派的还原和比较;风格的还原和比较。七类似可再压缩为两个关键句:
还原的分级比较阐释;
矛盾的分层推进分析。


起决定作用的当然是艺术的感觉还原。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再别康桥》来说明,所有的人对“告别”都会忽略,认为已无油水可揩,可是孙师穷追不舍。他抛开传统的形象和表现对象之间的统一性(多为重复的无效信息),而着眼未经作者处理的原生状态、原生语义,然后将之与艺术形象加以对比,揭示出差异来进行分析。换句话说,就是从天衣无缝的作品中,找出差异,揭示矛盾,从而提出问题来。以此同时他运用还原法检验,涉及到与原生态比较(徐的散文《我所知道的康桥》)、涉及到与郭沫若同期风格的历史比较、涉及到与徐的前文本比较(早四年写的《康桥再会吧》)。而重头戏自然在文本的还原分析。


孙师在众人容易千篇一律的地方,找到“轻轻”、“悄悄”、“沉默”等背后隐藏的五重差异,找到表层与深层之间的微妙矛盾,进而淋漓极致、正反多番的析出期间的奥妙。矛盾的第一层次不是与人告别而是与云彩告别;第二层次不是与云彩告别而是与自己的往事隐情告别;第三层次与隐情告别自己即与内心告别只能是悄悄无声地;第四层次这种沉默无声其实是某种情感陶醉;第五层次情感陶醉是“不用带走”的“原地流放”。【5】孙师擅长的层层逼近或层层剥笋,成了还原比较七法中的“领班”,广泛用于古今中外诗歌的鉴赏上,成就了中国式细读的创设性范式。

                                    四
孙老师的霸气,近年愈发昭著。他立足本土,雄视西洋,不仅“入乎其里”,更是“出乎其外”,始终对西学保持一种国内学者少有的扬弃态势。他在心理上绝不俯首贴耳,鹦鹉学舌,以代西方权威立言为荣。他最为反对的是,问题是人家的、大前提是人家的、方法是人家的、结论也是人家的。


他睥睨将西方文论奉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嘲笑亦步亦趋的理论搬运工,他赞赏对西洋权威的质疑、挑战,把原创性作为学术追求的最高目标。他号召,并身体力行,理直气壮地冲着西方文论进行反质,提出西方人没有提出的问题,迫使其接招、就范,以此改变一代学人被动的“理论旅行”。“西方文论失足的地方,正是我们的出发点,从这里对他们的理论(从俄国形式主义到美国新批评,从结构主义到文学虚无主义的解构主义,从读者中心论到叙述学)进行系统的梳理和批判,在他们徒叹奈何的空白中,建构起文学文本解读学,驾驭着他们所没有的理论和资源,和他们对话,迫使他们与我们接轨,在文学文本的解读方面和他们一较高下。也许这正是历史摆在我们面前的大好机遇。”【6】


如此的大气魄、大情怀,让一切小家子气相形见拙,也让学术之外的种种晦暗、龌龊之气逃匿。高屋建瓴的理论思维不失细密的气质,在马克思《资本论》、普列汉诺夫、黑格尔打下的底子上,将大量的感性上升为逻辑与历史的系统化;许多话语出自独立的声带,且自洽为体系;源于康德二律背反的求征模式、黑格尔正、反、合的三一模式、波普尔的证伪法与马克思的证实法【7】,非但没有落入 “套用”泥淖,更因抽钉拔楔的勇气,颇具励精更始的原创品格。“在历史的生成过程当中并在逻辑的层面,进行微观分析并综合直接从文本中洞察文学的奥秘,抽象出观念来,形成自己的话语,这种直接抽象的功夫,正是一切理论原创性的基础。”【8】


可不是?他一会儿对俄国形式主义的“陌生化”亮出手术刀:陌生化作为一个诗学范畴是片面的,它孤立地强调了问题的一个方面,而忽略了与之共生的另一个方面的熟悉化,两者构成相反相成的对立统一;一会儿对新批评的文本中心论抽出长长的利剑,大大捅了一下:新批评在思维方法上存在重大的漏洞,虽然新批评颇为执着地追求文学批评的科学化,但是,他们对当代科学学理论中证伪高于证明的原则一无所知;也不忘在读者反应理论的巅峰期棒喝一声,提醒人们不要走得太远:作家在完成作品以后会死亡,读者也免不了代代逝去,所以只有文本与作品是永恒的……。举凡西洋理论批评的偏颇、局限、软肋处,他如入无人之境,轮番挥动着“霸王鞭”,左右开弓。


原以为孙老师的学问多源于现代思辨理性批判, 然最近翻阅陈一琴先生请他加盟的《聚讼》,其古典诗词、文论学养之深,委实叫人吃惊,这就明白孙老师,为何有如此勇气与霸气冒天下之大不韪。比如在功成名就的晚节,他并没有躺倒在荣耀上裹足不前,而是继续“树敌”,包括向古典诗学权威袁行霈先生提出深度追究。
袁先生把中国诗歌语言的多义性直接归纳为“宣示义”和“启示义”,孙老师直言不讳挑出其“破绽”,仅举一小例子,就知其如何气势如虹不饶人:“袁先生说渔翁“依然在钓他的鱼”。把钓雪解读为钓鱼,袁先生此说大谬。柳宗元此诗的诗眼在“钓雪”上。如果是在“钓鱼”,就不但没有深层意味,而且连表层诗意味都没有了。”【9】


这种不给面子的学术“拷问”,显示对诗歌“真理”的童稚般较真。虽不乏“霸道”,有待商榷,但在当下,在日益浮躁的学术“溜冰场”,乃是一种难得的学贯中西的扎实,只有经过相互打通的坚厚方可具备的大底气。
“猴子理论家”的灵动、智慧、气势,及其一招一式,无不显示“孙氏太极”的独当一面。半个世纪一路走来,弥散着大气、锐气、霸气,“三气”齐发,悬河注火。跻身于这样的门下编外,学习操演着腾挪辗转的工夫,特别是收获一种重要的精神导向,此生幸矣。


    人们经常感慨,身旁无大师。或许是因距离太近,“盲视”模糊了判断。孙师的许多原创成果,毫不逊色于西洋他者,他的理论自信与本土化成色,是我们弥足珍贵的财富与标杆。

【1】孙绍振:《揭示当代诗艺探索的风险》(《福建文学》1999年第11期。
【2】2014年11月16日孙绍振回复笔者邮件。
【3】2015年9月19日孙绍振回复笔者邮件。
【4】孙绍振:《美国“新批评”细读批判》,《中国比较文学》2011年第2期。
【5】孙绍振:《再谈“还原”分析方法——— 以<再别康桥>为例》,《名作欣赏》2004年第8期。
【6】孙绍振、孙彦君:《文学解读学•序言》,北京大学2015年版。
【7】张艺声:《孙绍振:<新的美学原则>的当代学理与方法论》,《福建论坛》2003年第4期。
【8】孙绍振:《审美价值结构与情感逻辑》,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1页。
【9】孙绍振:《中国古典诗歌的意象和意脉——评袁行霈古典诗学观念和文本解读》,《文艺争鸣》2015年第4期。

在《孙绍振诗学思想研讨会》上的发言 (2015.10.22——25日•安徽黄山黟县)

原载《诗探索》2016年第1期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3-9 16:28)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2
安澜︱我看见的痛,正在洗涤行走的灵魂——读秋窗无雨的组诗《西行手记》

    说到西藏,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布达拉宫,继而就是草原、雪山,对我来说,遥远的西藏神秘而飘渺。每次从电视里看到西藏,我就在梦里观想。蓝天下,皑皑白雪的连绵起伏,雅鲁藏布江奔腾而来,曲折萦回的溪流,星星点点的湖沼,四散开去的草滩,风中飘舞的经幡,还有牧人、帐幕、牛羊、炊烟……高原上一切的景物,让我目不暇接。
      在这个全媒体时代,西藏越来越被人关注,加之现代交通提供的速度,走进西藏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或怡情山水,或寻访民俗,或崇奉宗教,或追踪历史。这种停留在感知和认知层面上的感受,在我阅读秋窗无雨的组诗《西行手记》时,彻底被颠覆了。这种颠覆,让我想起家乡诗人海子24岁进西藏写下的诗句“一块孤独的石头坐满整个天空”,而后,我理解的西藏的美,有了石头一样的硬度和纯粹的质地,闪烁一种叫做疼痛的光芒。
令人神往的西藏,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情结。于诗人,更是。诗人把自己对西藏的情结,以“痛”的形态诉诸文字,并成为光芒的源点,照亮所见的明净和苍凉,直到一座雪山在内心升起,可以随时抬头望见世界上那座最高的宫殿。

       究其“痛”之根源,最好还是要回到《西行手记》的诗歌时间。这当然包括诗人在地理西藏的时间,也包括诗歌文本的写作时间。尽管这些时间里,诗人的内心充满了疼痛,但我还是想重新经历一次西行之路、情感之路。
       那是去年七月,诗人心怀西藏情结,乘坐列车,开始了西行之旅。在列车上,“我裹着轻微的摇晃/头枕向往的五彩经幡、格桑花、飞出歌声的黑帐篷”。起初,和大多数人一样,诗人对西藏充满“美”的向往。“梦里,雄鹰掠过比海深邃的天空/哈达化作洁白的云朵/我手持转经桶。骑马的康巴汉子/他一回头,我就长出了高原红”(《启程》)。
      离开蛰居的小城,诗人完全处在全新的环境,而且目的地是神往已久的西藏,一定是兴奋的了。于是,诗人好像有足够的精力去看陌生的旅伴,看旅伴玩手机的情形,以及他们在列车进入隧道时的叫声。车窗外的风景,尽管这些是一掠而过,诗人还是看到了“路上的人赶着羊群/挪动小小的脚步/蚂蚁似的搬运着/无尽的荒凉”(《经过甘肃》)。至此,“高原红”的暖色调开始消逝,“无尽的荒凉”开始走进诗人的眼里。
车到格尔木小站,夜色降临。路上“无尽的荒凉”和“重新暗下来”的大地,让诗人无法保持兴奋,打着哈欠时,看见了六弟“不曾见过的阴郁”。心随境转,诗人此时借人说己,不曾有过的忧郁于心底产生。
      到达西藏,游客的名字被车号代替,同样的车号,每个人的身份却不同,“我后来逐一知道谁曾是县长/局长,人大主任……”。“只有我,是平头老百姓”,但这并没妨碍自己的兴致,拉萨女孩卓嘎给“我”起了个名字,拉姆,“仙女的意思”。除了车号这个共有的身份,诗人有了拉姆这个很有诗意的名字。藏民的亲切,让诗人一扫路上的忧郁。
      于是,下面诗句的节奏明快起来。“而尼洋河是从雪山下来的/不知疲倦的野马/去林芝的路上/一直追着我们高歌”(《尼洋河》)。“南伊河的哗哗流淌/给她遮天蔽日的原始/增添活泼,清澈”(《南伊沟》)。“酥油茶/暖和的被子,都是免费的”,“发的工资搁在枕头下/央吉说,攒够了/带村里看了一辈子大山的老人去看大海”,诗人感动于藏民的淳朴和热情,更感动于他们的善良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到处是转着经筒扣着佛珠
念经的藏民
他们步履匆匆
仿佛都在赶往神祇抵达的地方

在大昭寺,我看到红衣喇叭
给释迦摩尼的等身像刷金,听说金粉
有的是这些衣衫褴褛
乞讨的信徒供奉的

八廓街。游客为物品挑花了眼
用额头和身体丈量信仰的男子
在恰克新击打的朝拜声中
一次次望见了遥远的天堂
——《八廓街的声响》

       至此,诗人游赏西藏山水的心情,一下子被打碎。“赶往神祇抵达的地方”是那么遥远!
       当诗人走进布达拉宫,“跟着人群/在释迦摩尼、观世音/松赞干布、绿度母前……/留下一片片纷乱的脚印”,而自己“不敢贸然敬拜/我怕临时抱佛脚讨福祉的私心/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好在酥油灯绽放的光芒/是安静的。翻阅经文/打坐的喇嘛是安静的。衣衫破旧/磕长头的老扎西也是安静的……”(《布达拉宫》)。
      诗人毕竟是诗人,拥有内心的静。这样的阅读,让久居尘嚣的我也慢慢静下来,“抗拒、挣扎、质疑/被我双手合一,缓缓举过头顶”。
      诗人并未忘记痛。“手机,相机/装满南伊沟古老的风光/心里,装着长长的麦克马洪线/画得痛……”(《南伊沟》)。“我把并肩行走/穿紫藏袍拄拐杖的老卓玛/穿黑藏袍转着经筒的老扎西/想成了一个是我,一个是你”(《玛吉阿米》)。这里有历史的痛,有现实的痛。诗人把这种痛记在心里,到后来,只剩下对西藏的爱恋了。“拉萨的雨一推开天空的大门/就能一脚踏地/不像他乡的雨/会在数千米长途中/交集,邂逅……一见钟情”(《拉萨的雨》)。“天使纯洁的灵魂是她这样的蓝色/我堆玛尼堆,最后一个石头放上去/默念的名字是她这样的蓝色”(《纳木错》)。这让我想起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诗句:“我去高僧大德的面前/求他指引光明之路/但心就是收不住啊/一转身又回情人那里去了”。他是在佛殿之外得道的活佛。
       我欣慰,坐满整个天空的石头,虽然孤独,却有着强大的内心。痛,由此闪烁爱的光芒,照亮天空。化痛为爱,这才是诗人的诗心所在。
       我仿佛看见了高原红,在西行的风中燃烧。一个行走的灵魂被洗涤。

      像所有的旅行一样,一些景物扑面而来,又迅速滑落到身后,偶尔只存在于个人的相册里。但诗人是带着朝圣之心去的,一座雪山充满心房,有着信徒的虔诚。“山,就在那里”。诗人以诗歌手记的形式,记录了这一段时间里的生活体验。在西藏的日子里,或是在归来之后,我们不难从《西行手记》里看出,诗人一直在努力稳住流散的风景与心绪,并将这些流散的风景与心绪一再聚拢,烙成“痛”。这里,我想再次走进诗歌时间,站在草原,面对雪山,看诗意的生成。

米拉山上的牦牛还在低头吃草
它要是我去时看到的那头
就一整天没抬头了
草看上去并不鲜美
暮色又层层降下
坡陡崖峭
稍不小心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而它竟如磐石
在我仰望不止又心悸的高度
——《米拉山的牦牛》

       在米拉山,诗人看到牦牛低头吃草,这样在草原常见的场景,在诗人眼里,成为了诗歌的意象。当看到“草看上去并不鲜美”,那头牦牛仿佛“一整天没抬头了”,此时“暮色又层层降下”,邻近“坡陡崖峭”,而牦牛“竟如磐石”,完全是一尊雕塑,“静”得让诗人“仰望不止”。 当灵感来临的时候,诗人及时捕捉这一瞬间的“静”,足够地发挥自己的想象,选择牦牛这一代表性的意象来寄托和承载自己的思想情感。其意境,具有虚实相生、意与境谐、深邃幽远的审美特征。
     “火车一直沿着山脉颠簸”,“蜿蜒岗巴拉山上的公路”,“直穿云霄的参天大树”,“整山的云朵/已踩着彼此的身体/翻过凉飕飕的黎明扑向苍穹”。穿过漫无边际的荒野、牛羊、帐幕、稀疏的人群,丘岗、草滩、荒漠、湖泊、沼泽、溪流和大河,高原上的一切,让《西行手记》的意境更具有纵深和辽阔。诗人就是这样将自己的主观情思与客观景物相交融,创造出浑然一体有西藏元素的诗歌意境。“这是一种非理性的和不可用言语表达的意象,一种诉诸于直接知觉的意象,一种充满了情感生命和富有个性的意象,一种诉诸于感受的活的东西。”(苏珊•朗格)。
在一望无际的大背景下,诗人并没有着力描写西藏风景,而是把很多笔墨写“人”,确是独具匠心。从一开始,诗人就关注人的神态。写车厢里那些陌生的旅伴,他们“醒来,拇指嗖嗖划过窗外后退的河山/海拔越来越高,4G转着失联的圈波”。接着写“我”和六弟,“我打着哈欠返回卧铺/六弟靠着车窗/坚持要等无人区的黎明/看藏羚羊、野牦牛”,“他说狼的时候/眼里噙着/这些年/我不曾见过的阴郁”。寥寥几句,就把人物的特征刻画得过目难忘。

满屋子青稞
央吉说,吃不完也不卖
留着大雪天喂下山的牦牛

偏僻的小窗不能关
央吉说
那是老鼠进得来出得去的道

发的工资搁在枕头下
央吉说,攒够了
带村里看了一辈子大山的老人去看大海

看到讨要钱物的人
央吉说,请不要随意施舍
想有吃不完的糌粑就自己去种青稞

内地的朋友敲了我家的门
央吉说,酥油茶
暖和的被子,都是免费的
——《央吉说》

     央吉,一个藏族青年,是那么善待生命,热爱生活,那么热情,善良。在诗人眼里,他就是最好的风景。在这里,诗人选择央吉说的五句话,作为诗歌意象,通过对具体人物形象和生活事件的叙述来抒发作者情感。
展读《西行手记》,诗人都是用这样的方式叙述。“好在酥油灯绽放的光芒/是安静的。翻阅经文/打坐的喇嘛是安静的。衣衫破旧/磕长头的老扎西也是安静的……”(《《布达拉宫》》),“老卓玛在里面/一圈一圈地/将暮年或者一生/绕在金色的经筒上/我可以转吗?/慈祥的脸/像一下点亮的酥油灯/进来呀。她的汉语/有格桑花的味道”。看起来,很平淡的叙述,却能掀起内心的狂澜。这样的呈现,达到了“零抒情”的艺术效果。
“青年时代第一次参加刚恢复的祭山仪式时,看见熟悉的雪山突然就泪流满面时,我在摄像机镜头前再次泪满眼眶。”掩卷,想起生在西藏长在西藏的著名作家阿来。
      或许,诗人就是雪山的女儿,就是草原的赤子。
      或许,我看到的“痛”,就是诗人对西藏的爱,就是《西行手记》的另一个精神向度。
      在我之前,在我之后,一定还有更多行走的灵魂被洗涤。


附:西行手记(组诗)
文/秋窗无雨

《启程》

在z164列车
一枚伸着长脖颈的摇篮里
我裹着轻微的摇晃
头枕向往的五彩经幡、格桑花、飞出歌声的黑帐篷

梦里,雄鹰掠过比海深邃的天空
哈达化作洁白的云朵
我手持转经桶。骑马的康巴汉子
他一回头,我就长出了高原红

《4号车厢》

眠里和谐的五女一男
醒来,拇指嗖嗖划过窗外后退的河山
海拔越来越高,4G转着失联的圈波
共处一室的陌生,在火车行驶20多小时后进入隧道
气压黑暗中袭来,有人捂着耳朵,叫声“好痛”

《经过甘肃》

火车一直沿着山脉颠簸
山路像搭在山腰的孱弱丝带
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
路上的人赶着羊群
挪动小小的脚步
蚂蚁似的搬运着
无尽的荒凉

《小站格尔木》

月亮懒懒地趴在山坳
云朵如同梦幻斑驳
列车加完水启动
大地重新暗下来

我打着哈欠返回卧铺
六弟靠着车窗
坚持要等无人区的黎明
看藏羚羊、野牦牛

他说狼的时候
眼里噙着
这些年
我不曾见过的阴郁

《拉姆 》

雪山还没拍够
藏地的导游就大喊
三六零八的上车啦

这十几个被车号代替的内地游客
多数是担任过官职的退休人员
只有我,是平头老百姓

我后来逐一知道谁曾是县长
局长,人大主任……
他们问我,我说我是拉姆
是拉萨女孩卓嘎起的
仙女的意思

《米拉山的牦牛》

米拉山上的牦牛还在低头吃草
它要是我去时看到的那头
就一整天没抬头了
草看上去并不鲜美
暮色又层层降下
坡陡崖峭
稍不小心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而它竟如磐石
在我仰望不止又心悸的高度

《央吉说》

满屋子青稞
央吉说,吃不完也不卖
留着大雪天喂下山的牦牛

偏僻的小窗不能关
央吉说
那是老鼠进得来出得去的道

发的工资搁在枕头下
央吉说,攒够了
带村里看了一辈子大山的老人去看大海

看到讨要钱物的人
央吉说,请不要随意施舍
想有吃不完的糌粑就自己去种青稞

内地的朋友敲了我家的门
央吉说,酥油茶
暖和的被子,都是免费的

《尼洋河》

河边,有许多好看的石头
大的我这辈子都拿不动
小的能含嘴里

它们从深海带到日光之下
把自己的棱角、锋芒
交给了尼洋河

而尼洋河是从雪山下来的
不知疲倦的野马
去林芝的路上
一直追着我们高歌

《八廓街的声响》

到处是转着经筒扣着佛珠
念经的藏民
他们步履匆匆
仿佛都在赶往神祇抵达的地方

在大昭寺,我看到红衣喇叭
给释迦摩尼的等身像刷金,听说金粉
有的是这些衣衫褴褛
乞讨的信徒供奉的

八廓街。游客为物品挑花了眼
用额头和身体丈量信仰的男子
在恰克新击打的朝拜声中
一次次望见了遥远的天堂

《过岗巴拉山》

在车里
蜿蜒岗巴拉山上的公路
未使我感到险峻

云雾一波一波地拂过山巅
刚开始沸腾
坐落山坡的藏式小屋
又携着时光远去的气息闯入眼帘

如在钢丝上生活的岩羊
全然不知满车的惊呼
向着崖壁,轻轻一纵
新的一天开始

沿途,总有祈福的经幡
抖动着希翼。总有山风吹过静默的玛尼堆
吹过染黄了山洼的野花。吹过我们
一路洗涤着的灵魂

《忠诚》

海拔4990米的岗巴拉山口
再猛烈的风暴也无法激起
它们的闪电雷霆

一条条庞然大物
萎顿。迷茫
连一抬眼就能看到的羊卓雍措的圣洁
也唤不醒往昔的威猛

听人说前几年拍一次照五元
现在十元。现在
更多的藏獒被抽掉骨头、声音
牵到这里

那条像狮子王辛巴的
从招揽游客的石墩滑下。主人不停地捶打
它哀莫大于心死
——顺服的样,他们说是忠诚

《布达拉宫》

神很多。我不敢贸然敬拜
我怕临时抱佛脚讨福祉的私心
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跟着人群
在释迦摩尼、观世音
松赞干布、绿度母前……
留下一片片纷乱的脚印

而诸神驾临千年
光是听倾诉劳苦,祈求普渡
庇佑的姿势都没换过

好在酥油灯绽放的光芒
是安静的。翻阅经文
打坐的喇嘛是安静的。衣衫破旧
磕长头的老扎西也是安静的……

跨出布达拉宫之前
我落满纷扰的心,也开始安静
抗拒、挣扎、质疑
被我双手合一,缓缓举过头顶


《南伊沟》

即使在梦中
你也无法想象她的奇异
她戒备森严
南伊河的哗哗流淌
给她遮天蔽日的原始
增添活泼,清澈

直穿云霄的参天大树
被寄生的松萝白胡须似的挂满
死亡的边缘
不计其数的腐烂,枯败
与前呼后拥的蓬勃,希翼
诠释着何为生生不息

观光车下来的人
散落开,没走几步
便如小兽在绿丛忽隐忽现
在这里,你会不自主地做着减法
放弃名利,宽恕刀子
从背后的伤害
忘掉黑暗挖过的陷阱

返程出口处,牦牛
悬挂的角铃摇响林中的晚风
它听从自己的召唤走了
我们也要走了。手机,相机
装满南伊沟古老的风光
心里,装着长长的麦克马洪线
画得痛……

《玛吉阿米》

每个来此的女人
心里都装着仓央嘉措
每个来此的男人
心里也装着仓央嘉措

玛吉阿米——
因你的美丽如月
因他是拉萨最美的情郎
斑驳三百年的小楼
继续在传说中矗立

离群索居的我
依着一楼的落地窗
听上面和繁华的八廓街一样喧嚣
我像可可西里迁徙中
故意落下队伍,享受孤单的羚羊

但不针对爱,如果你在
我也要牵着你,去二楼翻看留言簿
喝酥油茶,听藏歌……

我眼里噙着湿润,不是想起
那句感动世人的“宁负如来不负卿”
我把并肩行走
穿紫藏袍拄拐杖的老卓玛
穿黑藏袍转着经筒的老扎西
想成了一个是我,一个是你

《拉萨夜雨》

拉萨的雨一推开天空的大门
就能一脚踏地
不像他乡的雨
会在数千米长途中
交集,邂逅……一见钟情
携手于人间的枝叶上
泪珠子滚来滚去
拉萨的雨忽地来了去了
像羌塘草原
突然俯冲下来打个旋飞走的苍鹰
像我刚生出爱的萌芽
明早就要连根拔去

《在扎基寺转经》

寺庙通道
两侧竖着转经筒的屋子
沉沉的吱呀声
像喇嘛的诵念穿过午后

老卓玛在里面
一圈一圈地
将暮年或者一生
绕在金色的经筒上

我可以转吗?
慈祥的脸
像一下点亮的酥油灯
进来呀。她的汉语
有格桑花的味道

我跟着她念:嗡玛尼呗咪泓……
然后有人加进来
又有人加进来
经声不绝的扎基寺
淙淙溪水
汇流成河

《再见,比日神山》

比日神山送走最后一颗
闪烁天际的星子
我们拎着分发的早餐
登上了去雅鲁藏布大峡谷的客车

比日神山不在此行的游览之内
我这样远远地目睹他的风采
算是作别。色彩斑斓的经幡
高扬祈祷做回应

满车的人抱怨馒头,白粥的
寡淡无味。而整山的云朵
已踩着彼此的身体
翻过凉飕飕的黎明扑向苍穹

车子驶出比日神山的眺望
馒头渐渐地被我嚼出云的味道
耳鼓隐约传来经幡哗啦啦的大合唱
听起来,悲天悯人

《秀巴古堡》

北斗七星依旧高照
地上对应它们的古堡
坍塌两座
我叫不出名的树木
有的开花,有的散叶
掩映着湮熄了千年的战火纷争

将古堡上的瞭望孔,放箭眼
当作巢穴的乌鸦
冷漠,敏感
讲解员不让拍照
它们就居高临下监视

这群死亡的使者
憎恶撞入的喧嚣扰了长眠的亡灵
夜幕降临
它们就口口相传

远古的杀戮有多惨烈
石屋里堆的指甲、牙齿、都是证据
并会告诉最小最小的乌鸦
秀巴:是剥皮的意思

《在观景台看扎曲大拐弯的雅鲁藏布江》

一万匹,或更多
饥饿的野马
踏碎冰川封锁的栅栏

峡谷挡住去路
无数的利爪、刀刃、阴谋
伸向他们咆哮的速度

有些奔跑再没有站起来
活着的,迎来江面敞开和解的怀抱
风吹来善意,每一寸微澜
都照进抚慰的阳光

他们放慢脚步
在下一秒澎湃之前,哀悼
逝去的兄弟。歇一歇
尚未结痂的伤口

《纳木错》

一群云,拥着另一群云
呢喃。雪山
千年不化的白
阻隔了天空
低垂而多情的额头

鸥鸟掠过牦牛遐思的远方
转湖的老阿妈
掬一捧碧蓝
拍脑门拍脸庞
拍六字真言刻在的心窝

纳木错,遥望念青唐古拉山的
亘古姿势——
我词穷的只能想起
天使纯洁的灵魂是她这样的蓝色
我堆玛尼堆,最后一个石头放上去
默念的名字是她这样的蓝色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3-7 10:24)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3
何均︱读晓鸣《北美枫》第2期两首诗

晓鸣,我于酷我—北美枫网结识的第一位朋友,且四川老乡,交流平易,倍感亲切,窃以为有长兄风范。因此,我较为关注其作品,从中获益匪浅。近读《北美枫》第2期刊发其《给父亲送行》《父亲、我和儿子》,均与父亲有关,我从标题窥见中国人生命链条的衔接与传承,读之颇有感触,便信笔涂鸦,望能抛砖引玉。

一、父亲形象“低到与本质一样高”

父亲,沉甸甸于每人心中。他是力量,他是大山,他是我们行走四方的坚强后盾,他是我们心中阳刚之美的典范。晓鸣笔下,父亲是平凡的,他是小镇普通百姓,但离开人世时却是不平凡:


送你上山时半个小镇都空了
两里多长的行列中
有你喜欢和不喜欢的人
他们自发赶来陪你走完最后这段路
或者为了感激,或者表达敬意
                    (选自《给父亲送行》)
    此乃人生最朴素的价值体现,“低到与本质一样高”的伟大。有如是多的人来送行,“半个小镇都空了 / 两里多长的行列”,都是“自发赶来陪你走完最后这段路”,“或者为了感激,或者表达敬意”。“自发”二字,即最好的明证,非政府行为,非作秀。“有你喜欢和不喜欢的人”,但都来了。即使伟人,亦不过如此,很多还是作秀,更何况一介平民百姓有如此壮观的送葬队伍?这就足矣。这缘于父亲为人朴实、厚道、低调:“他们送走的是一个人 / 和几十年间他所有无偿的付出”,“他们送走的是一个人 /和小镇中他无处不在的痕迹”,“你不在乎赞扬 / 也不是为了进入天堂 / 永远低调 / 低到毫不起眼,低到与本质一样高”,“在你的墓前 / 高尚和不高尚的人都流过眼泪”(《给父亲送行》)。此为千百年来中国人美德的集中再现。晓鸣有这样的父亲是骄傲的,这是平凡的伟大。父亲影响深远,不仅在小镇人的观念里,更在“我”的灵魂深处。


二、“我”的形象承上启下


“我”追求时尚,“轻薄过”父亲“敬畏的领袖”。父亲走后,“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 /阳光不能留住”,“我”也“突然就苍老了”,因前路再没人遮风挡雨,一切重任都得独自肩着,“多少蓄愿沉积为隐痛”,“我现在当然地继承了威严 / 留心你的孙子们的所有过失”。 “我”也要像父亲教导儿子,儿子继往开来,在中国人心中占有崇高地位。中国是农业大国,所有农活都是力气活,男子乃家庭顶梁柱,过去虽重男轻女,但不排斥女儿,一样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这是几千年来惯性使然。随着年龄增长,“我”的认识能力也提高了,“过去那些所谓的原则和分歧 / 其实多么空洞”,变得平和,自然。


时间剥夺了那些漂亮的外衣后
我们多么相似
我的天,我的天,在上帝的花园
你, 我, 我的儿子
终将成为兄弟
        (以上均引自《父亲、我和儿子》)

很精彩,在最后,多年父子成兄弟,因为“在上帝的花园 / 你, 我, 我的儿子 / 终将成为兄弟”,因“时间剥夺了那些漂亮的外衣后”都平等了,没有那么多的责任和义务,亦没有那么多的礼教和尊严。


三、诗风朴实、冷峻、稳健、淡美


晓鸣诗写得不多,但不虚美,写得沉稳,来自其真切感受,因而呈现一种朴实、冷峻、稳健、淡美的诗风。平淡之美,非淡而无味,乃淡而愈醇。宋代周紫芝《竹坡诗话》有言:“作诗到平淡处,要似非力所能。东坡尝有书与侄云:大凡为文,当使气象峥嵘,五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余以不但为文,作诗者尤当取法于此。”诗人诗风形成,应与其气质、禀赋、阅历有关,应是“渐老渐熟”的过程。


晓鸣《给父亲送行》写于2004年10月5日, 追思于四川兴文 。注曰:“我父亲逝世于三年前。这次回家拜访了一些父亲的老友,追思父亲生前的事,写了这首诗。”因是追思,时间已过滤掉悲伤、哀愁,故诗人能冷静客观,以诗意的笔墨来抒写,缅怀父亲浓郁的情感化为朴素淡美的语言、意象,如“你不在了,你种的树常绿 / 你的歌还在一些场合响起 / 你栽的花仍然开着 / 合乎时宜,愉悦人心”,如是表达父亲“无处不在的痕迹”。


晓鸣《父亲、我和儿子》写于2006年2月5日,算是近作,应是诗人对父亲另一种方式的怀念,诗风一以贯之的朴实、冷峻、稳健、淡美,但增添了一种幽默,如“每当我语调变得粗暴 / 就有一阵凉风从后面吹来 / 我知道你正在门后笑我”,而我以为这是冷幽默,让人沉思的幽默;也增添了一种机智,如“现在天暗下来了 / 灯光象你的手停在我的头发上”,父亲无处不在,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当然,我有理由期待晓鸣写出更优秀的诗作。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3-9 08:05)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4
雁阵︱美丽的忧伤——读断肠红袖新韵诗词集《断肠集》

    像许多诗评家所称道的那样,断肠红袖是一位有着美丽气质与美丽诗质的诗人。她的诗词不断在理智与情感之间辗转腾挪,不断在审美和情韵之间建构最具诗意的情怀。无论在情绪的跳跃、情感的律动里,都闪耀着一种“美丽的忧伤”。
       当断肠红袖把她的诗集《断肠集》寄赠与我,我更增强了我的看法,她的作品撼动人的地方,正是缘于这种“美丽的忧伤”。这种美丽的忧伤,抑或忧伤的美丽,是最能拨动艺术之弦、心灵之弦的。 “千古词帝”李煜的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因写君愁国恨,成为千古绝唱。李清照的婉约词,无不倾注着美丽的忧伤,她便是“愁”的化身,成为古代忧伤的“美神”。
       断肠红袖的人生经历与艺术气质也许最接近李清照的。她的诗深得李词的精髓,无论是对意象的提炼熔铸,还是对古典诗词的巧妙化用,都能表现出微妙真切的心态和丰富多变的情感。
       她写“愁”, 清愁,闲愁,淡愁,浓愁,“怎一个愁字了得”! “空阶低雨凝香断,东风无情归期限!粉泪轻抛恨岁晚,镜里凝妆给谁看!”(《思远人》)“脉脉斜阳共谁给,茫茫浮海自浣纱!伤心红袖雁过也,聊寄锦书天一涯!”(《情伤》)爱情本来是美好甜美的,但有时也是脆弱的。在断肠红袖人生的旅途中,由于爱情铭心刻骨的伤害 ,她的心灵深处留下许多难以弥补的伤痕。她的诗里总有一些难以化解的缘愁,她在《南柯子》中这样写到:“几层窗脉脉,多少梦依依。及到君前忘无题,可恨那桃李东风子离离!  绿窗影绰绰,帘底月纤纤!紫毫漫挥恨无常,一任俺恨爱汹汹泪两行。”王国维曾说,“若我观物,物皆着我之颜色。”“东风”,“斜阳”,“归雁”,“新月”这些典型景象,都具“愁”的色彩。
        “断肠”是古典诗词中常见的意象,“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啼莺声声。”(辛弃疾•《晚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断肠”成了诗人忧思愁绪的代名词。在《断肠集》里,“断肠”出现了二十多次,诗人揽自然风物,抒襟中风情,“秉烛莫照梦枕湿,一襟芳思人不知!彻夜飞红凄凉夜,相思更助人断肠!(《梦枕湿》)“赋词几首酬春思,一腔才华君几知!可怜十年断肠恨,春闺深处无人问!(《无人问》)诗人把“断肠”与相思、爱恨情仇融和在一起。
       当代吟坛涌现出一批女性诗人,她们细腻的笔触,直率真挚的情感,丰富生动地抒写自我的情感世界,特别是对爱情的大胆张扬,常常让七尺男儿击节叫好。断肠红袖以她灵动巧妙之笔,绽放出许多心灵之花。她在《断肠红袖诗词选》中,翻卷珠玑,尽拈丽词佳句,“眉锁是非天下事,魂消今古天下愁。愁思终是无情物,独向黄昏笑倚楼。”“暮雨湿阶压花多,萧萧风声和泪听,情丝千千谁能解?人在今宵此梦中。”(《此梦中》)句句含情,声声噙泪,拨动心弦,弹唱一曲曲绝美妙词。
       断肠红袖的诗词讲意格,而不拘律格,她的格律诗词不占主流地位。正如《红楼梦》林黛玉对诗词的评价,“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主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不‘因词害意’”。(《红楼梦》)第四十八回)读《断肠集》中的诗词,以意为先,皆为自然律韵,与林黛玉所提倡的词新奇,真意趣,格调规矩是末事的艺术主张相吻合。
       值得一提的是,断肠红袖是一位卓立自强、自学成才的诗人。中学毕业后,她因种种原因失去了继续深造的机会。但她没有向命运屈服,她完全靠自学读完了高中的所有课程。她在唐诗宋词元曲的解读中完成文学的飞跃,成为成就新韵古体的现代诗人。
       当代著名女作家蒋韵得知毛时安给她的小说集《失传的游戏》作序,名为“美丽的忧伤”时,她激动地流泪了。现在,我从断肠红袖的诗集里读到她美丽忧伤的诗句,体味到她美丽忧伤的情怀,并以“美丽的忧伤”为她的诗集作评,她说,“谢谢垂青,红袖不胜感激!”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3-9 10:53 )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5
万珍︱是什么让我们的评论失真

    诗歌是很美的东西,喜欢写这些东西的人不是为了安慰自己就是为了拓展自己,这没有关系。但是只要发表出来的就有必要听取别人意见和建议,或许作者本人也在虚心等待意见,但是总有一批搞网站的人以为这评论是冒犯了点评的名家,冒犯了作者,先审核下或者干脆就不给他表达意见的机会,想起来不仅好笑也有点无语。中国人为啥就不能真诚的面对自己,尤其是写诗写评的人,就是写诗而已居然搞得和官老爷一样,爱听好话不听意见,再像官老爷一样自然的有一批人自觉地为官老爷保驾护航,掩住耳朵就能阻止别人的一轮吗?
    经常想起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让我们的评论失真,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我们和作者之间再无沟通的渠道,究竟是什么东西i让我们自欺欺人,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我们如此轻浮的沾沾自喜?
   
    这是中国诗歌网某一期的今日好诗,后面附了一大段专家点读,总之是说好的不能再好。然而不仅是我读来感觉一般,其他网友也颇有微词,义理颇有矛盾不通处,且多次字句不当。既然人家允许读者评论,我就在下面评论了,果然是审核了三天也没通过。突然就想起一句话,究竟是什么令我们不能说真话,究竟我们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人的批评。
    不仅是这个网站,还有许多网站,评论为什么失真,引导了虚假的趋向还沾沾自喜,就像罗尔一样可笑的还说“我是个文人”。你真是个文人吗,你的奴性你看见了吗?
   
    下面放送一个例子。
   



       丙申再上永安长城

           郑雪峰

    济胜非无具,穷眸杖又来。
    重重危岭合,荡荡皞天开。
    野兔惊丛莽,春花上废台。
    侧身莫怀古,容易动清哀。

    郑雪峰,字寒白,号来鸿楼主人,1967年生于辽宁兴城。葫芦岛渤海船舶职业学院副教授,自2004年起先后兼任《中国书画》、《中华书画家》编辑。出版有《来鸿楼诗词》,与人合著有《名碑名帖集联》、《辽西三家诗》。

    这首仿古诗有三个毛病。
    一 济胜之具指的是游山玩水的体力,这里是作何用了典故,意思说并不是没有上下攀登的体能,后面又说拄着拐杖游览,句子义理显得矛盾。即便勉强解释清楚,也显得用典有些矫揉造作,不是好句子。
    二 “再上,又”几字可以看出来作者不是第一次来永安长城,然而在文中又没有照应这两几个字的意思,从细微处来看确实不够熨帖。
        “穷眸”两个字也比较突兀没有照应,细微处体会不够恰当。
    三  “侧身莫怀古,容易动清哀”,明显是怀古诗,如果是古人写来当然没有问题。然而作为现代人来说,并没有仔细叙述为何而“哀”,只有一句“野兔惊丛莽,春花上废台”,烽火台或者长城破落,野花野草都长满了,全文只简单的说了这个意思,然而并不能说服现代人的“哀”,侧身莫怀古反而显得有点矫情。
    四  整首诗句子顺序有问题,不妨改为下面体会下。
        
        重重危岭合,荡荡皞天开。
        野兔惊丛莽,春花上废台
        济胜非无具,穷眸杖又来
        侧身莫怀古,容易动清哀
      
    结果我又仔细研读,觉得诗句短短几句似乎更好。言短意无穷,率直自然。

        济胜非无具,穷眸今又来
        侧身莫怀古,容易动清哀

   
    再看看名家是如何点评一首诗歌的。

    这首诗写登永安长城的所见所感,结尾流露出怀古令人哀伤之意。据有关材料,某段城墙上,今存“钦差巡抚辽东兵部右侍郎张学颜,钦差镇守辽东总兵官,左都督李成梁”领衔署名的《椴木冲楼题名记》碑,记载了修筑这段长城的过程,时在明代万历初年,但万历中后期,李成梁却弃守其地。此为明代边事废弛之显例,故诗中沉痛的怀古之思,可仿佛得之。
首联扣题。“胜”,山水名胜,“济胜之具”,指具备登山涉水能力的强健体魄。刘义庆《世说新语•栖逸》记载:“许掾好游山水,而体便登陟。时人云:‘许非徒有胜情,实有济胜之具。’”“杖”,手杖,此处用作动词,指扶杖或拄扙。拄杖登山,古人以为风雅,非指体力不济。这两句述登山之事,说自己身体强健,丙申年内,第二次登临永安长城。
颔联紧承首联,写身处烽火台上“穷眸”所见。一写纵目远望,群山渺渺,一写仰视苍穹,天宇悠悠。危者,高也,“危岭”而着一“合”字,写出众岭奔来此地汇聚之形胜。“皞”,古通“昊”,广大。《诗》云“欲报之德,皞天罔极”。“皞天”而着一“开”字,见得天清气朗,正宜于游目骋怀。这两句气象阔大,境界旷远。
  颈联视线由远及近。丛莽中忽见惊兔窜出,废台畔聊赏春花绽蕾。“惊”字饶有生趣,不说野兔受惊而奔逸,偏说逸兔惊扰了丛莽。“上”字化静为动,“春花”与“废台”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这两个词颇具拟人化色彩:“惊”,或为主观所感,丛莽无所谓受惊不受惊;“上”,实乃客观呈现,盖春花原本在废台间开放。这两句继续写登台所见,一动一静,相映成趣。
  尾联写感慨,表达出不要怀古,怀古令人哀伤之意。侧身,倾侧其身,恐惧不安的样子。《诗•大雅•云汉序》:“遇灾而惧,侧身修行。”孔颖达疏:“侧者,不正之言,谓反侧也。忧不自安,故处身反侧。”无论俯仰远近去看,身形都是“正面”的,结以“侧身”的身形,则系作思索状或挥泪状。“清哀”,清凄哀伤。《艺文类聚》卷四三引汉刘向《别录》说:“汉兴以来,善雅歌者鲁人虞公,发声清哀。”前一句说“莫怀古”,后一句回答原因,点到为止。至于何以令人哀伤,则含而未吐,余情不尽。若联系诗题“永安长城”和诗中“废台”等观之,答案并不难想见。
  这首诗以叙事起,承转俱以写景,结以抒情,层次清晰,章法细密。写景部分,虽系定点观察,但仰观俯察,笔致灵动,富于变化。从整体上看,格调高古,格律谨饬,语言雅洁,修辞巧妙,显示出良好的写作功底。要之,可谓当代“传统派”上乘之作。


                                                特邀点评:莫真宝

    网友:诗颖
   “济胜非无具,穷眸杖又来”是否可理解为“不是没有登山涉水、游览胜地的条件,为了观景,可以依扙而来”?也许,首句若是“济胜原无具”似乎更易理解,但也少了些许韵味。拙见,请蒋老师指正!
    网友:挹风斋主人
好诗佳评,严重学习
    网友:蒋薇
简析:诗的意境哀伤,说哀却不直接写哀,寄景抒情,通过对自然景物的描写,古今对比,重在写今,突出颔联。诗人登上这经森严伟义、曾是军事要塞、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永安长城,看到破败废墟的城台,野草纵生,不觉悲有所生。对古几乎只字不提,很好。尤其是结句,劝人莫怀古,易哀,但还是不由人悲从中生。给人留下想象空间,实在是妙。这哀应离不开诗人个人的心境,情绪不是很好,身体又似乎不是很好。从“杖又来"可见。但“济胜非无具"用得很好,巧化成语。但似与“杖又来"矛盾。我们重来观“济胜非无具"就会联想到成语“济胜之具"。后者本为“具有涉水登山之强体",而“无具"是“无强体"之意,而“非无”则是双重否定,即为肯定,意义大变。与“杖又来”对立了,诗人有所疏虎,与诗眼不符。与意相违。望再斟酌。与诗人处境相环相扣,如果撇开此层含义,此诗便无深意。

    当然还有更多的评论看不见。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3-6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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