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家里空着（组诗）

半支烟

*母亲*

母亲的手，好看

掌管着稻田，麦地，菜园

光阴是一茬一茬的风景。面积不变

放牧儿女，在夕阳的边缘地带

眺望晚归的风，先一步

搂着炊烟，讲

谷堆这边是妈妈，谷堆那边是故事

母亲不识字，把故事书拿倒了

给一盏灯看


*父亲*

父亲是家里的独裁者

香烟和草帽陪他一路独裁到稻田

虫子和稗草总是消除得一干二净

他希望儿女遵循他指点的路碑

少走弯路

多年后，当我的路上杂草丛生

回望父亲，冷冷的墓碑

失声痛哭，是我错把路碑

当成站台，忘记了出发和归来


*小妹*

小妹，我只想给你画一个素描

柳一样的头发，雪一样的白衣

衣袋里要有一支笔

剩下的脸庞，身段，交给妹夫

他给你

一一着色


*小弟*

小弟很牛。一掏手机就能

呼啦出几十号弟兄，清一色的黑衣，墨镜

硬是把个县城走成了上海滩

臂上的刺青怵目惊心，青龙，宝剑

夜夜决斗于他的江湖

只是那朵乌青的玫瑰

一个劲的往肉里长，小弟不喊痛

直到那天在茶社，当那纤纤五指响亮的抽上脸庞时

小弟的眼圈才红了红


*爱人*

爱人，就是一个拿刀的人。还假装慈悲

他要把我削成他家屋旁的那棵柳树样

落地生根。顶多在春天飘飘柳絮

到了冬天，爱人还会操起刀子

看看能砍下哪些枝条，苗条是冬天里的奢望

他捧着茶杯，皱眉思忖着――

这个夏天，怎样让这棵树再荫蔽厨房

思忖完这个问题，他就开始找剃须刀


*女儿*

女儿是从梦里走出来的芭比娃娃

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就闻到了早餐的味道

跟一只书包较劲。脚越来越大

在星期天的房间里，她会找出另一只芭比娃娃

手机里的唱吧，就会先出现一段开唱前的独白

有声有色。院子里缸养的睡莲

露珠在叶子上滚来滚去。小鸟啼转


*自画像*

不管我会变成磐石还是流云

风还是一个劲的吹过来

不破的镜子里，五官闪烁其词

打捞的那些章节，找不到扉页

黑白中间隔了经年的荒芜

月亮翻不过，这空旷的山头

湖水无私到，让出几尾鱼

——捕捉飞奔的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