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冲突与戏谑中凸显价值
——读老巢《我提议在我国取消春天》
春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首先是农民，因为春天的到来，在老农们欣喜若狂，眼前仿佛金灿灿的稻米使春天的绿变了颜色；经过一个冬季拘于陋室中的刚出生的婴孩，可以出门接受春天和煦的阳光；高高的建筑工地，脚手架上婆娑的响动，告知人们--春天来了。这一幅幅生动的生活画面，多少年来，人们习以为常的生活节奏，跟随着时代的风轮，奋力挤上回家的列车，为的是一家人吃一顿团圆饭。我们春节有了“春晚”看，在赵本山扮的小脚老太面前笑得人仰马翻；听两个农民工高唱《春天里》，感受农民工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声；人们都向往春天，然而诗人却醉眼迷离，假如没有了春天，世界是个什么摸样呢？诗中第一二节就以这样戏谑的口吻描绘出取消春天后的景象：
取消春天，也就取消了春节
取消春节，也就取消了春运春晚
游子们就不用挤在一起往家奔
赵本山们就不能每年一次恶心全体中国人
就没有了禁不禁放的问题
就可以解散北京市人民政府烟花办
就避免了全国各地的火灾数亿元的损失
汪峰就不用禁止两个农民工唱《春天里》
春天都没了还有什么春天的故事
一、戏谑与格调
人与人之间，偶尔会有那么一点儿相互间的玩笑；朋友之间，或者不是朋友之间，这种行为，有的时候是不经意的，有的时候是“蓄谋已久”的。老巢对《我提议在我国取消春天》有这样的说明：“‘两会’又要在首都召开，来自各地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们又要怀揣各种提案进京参政议政了。而我，一个无资 格届时进入人民大会堂的诗人，在北京春节后的第二场雪中自言自语。”；两会正开得热火，而诗人却孤独地在春节后的第二场雪中自言自语：假如，取消了春天，也就取消了：就可以取消春节，不在为回家的一张车票挤爆了头；取消春晚，也就不在受春晚赵本山小品的折磨；不在担心燃放烟花带来的火灾；更甚的，是不在有两个农民工唱一首歌曲而引发知识产权的问题；这一切，都是春天惹的祸，逻辑推论是简单的，“春天都没了还有什么春天的故事”，然而取消春天而不再有春天的故事，这样就消除了诗人心中的困惑了吗？第一节诗意的格调是轻快的，带着戏谑而略带调侃的语调，一开始就将诗歌的基调定在了时钟转动的滴答声的波峰之上；从而以此，将其取消意延伸：
取消春天，就取消了立春春分
取消了自然界的春风春雨春潮倒春寒
风就是风雨就是雨冷就是冷
没有春的修饰潮涨潮落一如既往
曾经四季如春的地方大雪纷飞而我的北京
春节后才迎来初雪像老处女的初夜
此刻我站在今年的第二场雪里
据说近期还有第三场第四场说明雪
已不把所谓春天放在眼里
如果说第一二节诗人采用平行式铺排的戏剧场景展现，取消、取消、再取消，如果说春天，
是从人文的观点展开，那么第二节：“取消春天/就取消了立春春分”，则是由春天本身的取消而可能产生的后果，来强化事件产生的内因。
二、正话反说：冲突的递延
说反话就是用反语揭示他人的意图,表面上好像是反对自己,其实是反对他人 的内涵。实际上,反语是反性的偷换概念,也就是偷换概念的过渡或铺垫。其合理 性就是利用自然语言中自身包含的歧义,使它过渡为合理化。
由取消春分，也就取消了立春春分，直接导致的就是取消了倒春寒；第三节前两句发出凝问，进而由此引申出倒春寒的冷的来由；这一节诗人的笔触是克制的，把迟来的雪，形容成“像老处女的初夜”，渴望而急切，描绘的非常传神；对应上面的倒春寒来说，已不把“所谓”春天放在眼里，这个冬天不再冷。第三节里几个关键词：倒春寒、北京、老处女；仔细分析者三个词在诗句中所产生的效果，可用一个字概之：“老”，针对前面诗句所引申的意义至此已经非常明晰：倒春寒：自然地更迭是规律，他定会出现，只是来的时间而已；北京：中国现象，以人们过春节开始，如清明上河图的场景下表现中国人的生活现状；老处女：喻意无论是物质世界，还是意识形态，都处于一种老态龙钟的疲软现象。诗人老巢在第三节里暗藏剑锋，将由取消而春天引发人们生活可能发生的变化，慢慢引向产生这样后果的社会现象，利用正话反说的汉语独特语法，产生语意自身冲突，并强化之，读到这里，似乎诗歌可以收尾了，诗人却意犹未尽，继续着：“取消春天/就取消了春心春梦、“取消春天/也就取消了国人生命里的青春期”。
取消春天，就取消了春心春梦
我那首《春天的梦简称春梦》包括李白
古往今来所有诗人与春天有关的诗
都要删除。没什么“当春乃发生”没什么
“春来发几枝”。取消春天
也就取消了国人生命里的青春期
和所有以青春为借口的勾当好的坏的
比如谈恋爱、爱情、情不自禁
比如流浪、吸毒、写诗朗诵诗、摇滚乐
再不能用“做爱”来形容“性交”
我朋友刘不伟女儿刘春天就要改名字
我朋友刘春就要叫刘三人日了
嘲弄、戏谑、调侃的，有的时候会令人恍惚、莞尔；有的时候也会令人瞠目，可最后当事人都能解嘲地苦笑两声。也有的时候，会心里不是滋味，甚至于会感觉自己身心受到打击， 然后记恨起来。因为产生的效果不同，所以无论是开玩笑的，还是听调侃的，都该讲究一点格调。
第四节老巢继续展开联想，正在京城的雪地里，想着“取消春天/就取消了春心春梦”，诗人在这节里，隐约显露出一种紧蹙而担心的忧患之情，“取消春天/也就取消了国人生命里的青春期”，怎么能取消呢？取消春天，也就取消了国人生命里的青春期，青春不再，生命何来？中华民族的血脉如何传承？同时，诗人心中的愤懑在批判以青春为借口的人干的勾当，比如谈恋爱、爱情、情不自禁、比如流浪、吸毒、写诗朗诵诗、摇滚乐，好的坏的混为一谈；第五节两句与第二节的两句效果是一致的，进一步强化与扩展前面形容的场域。
三、反诘：在生命立场上舞动旗帜
动物们在春天叫春发情犯错误
取消春天的伟大之处在于可以顺便取消
汉语中希望飞翔革命追求自由等与春天有关的
词。从根上取消中国人做梦的能力
幸福，因为我们再不关心苦难是什么东西
契诃夫的《装在套子里的人》是一个幽默而沉痛的作品，但在小说阅读中， 我们往往笑声颇多，也能体会作者对主人公别里科夫严厉的鞭挞，但却未能深入地体会到作者对别里科夫的同情，因此也就不能在更深的思想高度上理解这个作品。鲁迅的《祝福》显示了鲁迅对国民性的深刻剖析和尖锐的批判力量。鲁迅的本意在于说明，要反抗封建专制，推翻封建统治，民众首先应该觉醒，要认识到自己也是可怜的人，要停止对同类的伤害，而不是通过伤害更弱小者来达成心理的“补偿”，将自己从封建思想中解放出来；老巢诗《我提议在我国取消春天》正在试图将遮挡春天的迷雾赶走，从人的生命离不开春天的阳光着手，采用提出前设后推的大前提，并在多重的反诘中，力图采用轻松、戏谑的口吻，实现诗性语言表现鲜明的立场。
第六节将笔触转向侧面，借助动物们的眼睛与自然本能，进一步强调取消春天后的后果该有多糟，“取消春天的伟大之处在于可以顺便取消”，直接导致更多的多米尼诺骨牌效应；“汉语中希望飞翔革命追求自由等与春天有关的词/从根上取消中国人做梦的能力/幸福/因为我们再不关心苦难是什么东西”，直到最后这一刻，诗人才明确强调在文学创作应追求自由，满怀希望，在诘问中反思，在批判中去除糟粕，站在生命立场上在雪地奔跑，不在做虚无的白日梦，举高旗帜，忘却苦难在春天里，谱写新曲。
读到此，我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梁小斌在满世界找那把丢失的钥匙；南欧在荒山上孤独地雕刻《断碑，或午夜的自画像》的影像；方文竹抽空《周末，去了一趟北京图书馆》，在春天的阳光里，在穿越广场的途中，看杨克《人民》描绘的景象。
至此，由取消一个，引发另外的也被殃及而被取消，再由被取消的事物推演出更为广泛的取消，逻辑的严密直至追赶至悬崖边上，没有了春天的季节，接下来应是怎么样的情形，正是这首诗提请读者反思，需要读者来续写这首如果没有了春天的故事之诗。
2012、9、10 |
发表于 2012-9-10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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