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乡记
I been all around this world.
——《Hang Me,Oh Hang Me》
我没有故乡，当听见这个词，
我会惊慌。“人们可能会——
非关浪漫地——对失去的穷困
有一种乡愁。”①我也不知乡愁何为，
小的，大的。那是一种“回”，
在路途中，它变得强烈。要回到哪里，
一个地标，一个词，一片虚无。
我不想成为历史虚无主义者，我
尚未懂得这个词，是啊，我学习
用一些无意义的碎片虚构出场景，
然后把自己放进去，多简单啊，你
说的故乡，你是否懂得。我不敢说，也
不敢说流浪。多奢侈啊，你们都在流浪
在时间里，好像已学会。但我不会
我无法流浪。当活在这个世界，我
有理由证明自己并不在，瞧，我又用了
一个生疏的词——“证明”，如同
故乡能证明你的出生，流浪能证明
你活着。什么能证明我？没有，
没有理由，我们在编造。没有真实。
一首诗有自己的命运，万物皆是。
我注定在昏昏欲睡的醉态中，
想一次故乡，那不存在的地方，看
那里一片野蛮，有我想回的，瞬间。
注：①来自《加缪手记》，黄馨慧译。
荷塘记
那些窃取秘密的荷叶，是后来才有
它们支撑着青蛙的重量，却无法承载
蛙鸣。在它前世，我曾来过此地
还是一片水田，我用掉晚间
去捉黄鳝，自制的工具在水中睁大双目
当寻得，欢喜，它会逃，空
我总是经历这样一场场空，才走出
童年。然后会是一生。
又来到这里，破碎的石板
阻隔土地的温度，我依在栏杆
曾经走过的印记早已不在，但长出
成片荷叶，透着绿，光滑
留不下一个人的视觉和触觉，
我也不能将双腿再伸进去，搅乱水面。
但水在动，有红色的鱼游走
它们撞击着荷叶，发出清脆的
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折断。
谋杀之诗
一首诗，像不知名的虫翻倒在地
几乎无法动弹，我久久地注视它，在心底
和它完成同样的挣扎，但一切都是无用
它始终未能翻身，走出旋转的圈子。
等待，多余的等待，在我体内积压，
看，我这心慈的人也起了杀戮之心，我
要将它紧锁于密封的监牢，让它在窒息中
死去。它太弱小，也过于疲惫，敲击的声音
如此微弱，但，足够了。
我已坚硬的心，消融，或者破碎。
虫，不停地爬，爬啊，在墙壁遍布
抓痕，我从透明中看见它无表情，
但痛苦的身体，怜悯之心降临。
放了它，这两不讨好的差事，我们都经历着
无须又不得不的对抗，更多时候
是我失败，在这场谋杀行动中
我总是由杀，成为被杀。那也是如此诱人。
灰烬之诗
我将告诉这些在生活中感到无限欢乐的人们
他们早已在千年的洞中一面盾上锈迹斑斑
——海子《生殖》
并非要燃烧之后才能成为灰烬，与空气的较量中
那些时间锈迹斑斑，发黄的灰，风一吹，便掉落在地。
也有飘在空中的，看，那些云，各自成形，散成
不同的颜色，我多喜欢这些不同啊，它们不停地
移动，切割，好像有自己的自在，那些短暂的灰
为何聚在一起，要革命啊，天干物燥，反一场大火，
好你这灰烬，好你这高于旗帜的云，被山狠狠地
射击。还有些灰游在海里，冲击着岸石，在那里
消失，它们考验着海贝的秘密，考验着出海的渔夫
你怎么肯定打回的是鱼，它又有什么用，是啊
我看过妇人用剪刀将它们剪断，用牛车运回，咸腥
的街道啊，是用灰建成的，搬弄渔船的孩子，拥有
灰色的童年，灰啊，你不在海的底部，也不在它的
顶端，你总是随心所欲地随着一个契机，出现在
水中，坚硬如盐，你不溶解，苦涩啊，好像我曾
尝过你，我毫无记忆。更多的灰，是留在了人世，
有人升起火焰，有人啃噬冰块，我久居山洞，无知
这悠悠，已忘记是什么引我走出洞口，那该杀的
家伙，让我又看一次痛苦，还好，我这隐形的人儿
无法谈论千年的事。生是如此短暂，唯有死才是永恒。
灰烬，灰，我不清楚，它们是生是死，它们还在。
我们也还活着，一刻连一刻，我们在共用一个词。
河畔记
被遗忘的蜻蜓，于城市街道飞行
十字分明，尚不用担心迷失。
我有些多余地看着它，如何飞？
与我无关。远处是巨大的幕布
——山，有被洗涤的清晰，隔断了
云。雾似乎在练习起飞，因沉重
而艰难，撕扯大地，它有普渡之心。
我和蜻蜓穿过十字口，进入
河流，清江，我确认了它的名字
急速在桥底，我久久盯着水流。
蜻蜓继续飞，从桥的一侧到
另一侧。河水浑浊，刚经历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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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1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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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1 12:23
发表于 2017-7-12 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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