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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许田里有杂草
——宗小白诗歌中的自然法则与人性光泽
高亚斌
宗小白是一个率性的诗人，她的诗歌中弥漫着自然的喧响与寂静，充溢着生活的趣味与咏叹。她是细心的聆听者和平静的叙述者，致力于在日常生活的不经意中掘出诗意，并以举重若轻的语气徐徐道出。她感应着外部世界的变动与不变，顺应内心的召唤，对读者做出描摹与传递，这使她的诗歌成为关于生命与灵魂的对话与独白。
在很大程度上，诗人是这个世界的重新发现者与诠释者、言说者，他道破自然的秩序与事物的隐秘，说出现实与存在的深切奥义。宗小白正是这样的诗人，她的诗歌呈现出独特的世界观乃至人生信仰，无论在主题表达，还是在诗歌结构上，都表现出道法自然的精神气脉。她的《听日本农学家讲课》一诗，完全以“讲课者”的原生态话语出之，间有抒情与思想的提升：“农忙时节/穿布鞋，背着手/在田埂上走一走/看从山上跑出来的野猪、野鹿/被拦在村落的护栏外//允许田里有杂草”。美好的主题和美好的语言，本身就是美好的诗歌，这成为宗小白诗歌的一大法门，另一首《泡泡的来信》，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写作如同风声流水和天籁人籁，不假雕饰、不事粉饰，于自在天然中渗透自然与生活的某种规矩与法则。事实上，自然的法则也就是人生的法则、人性的法则，宗小白极力按照生活的本来面貌写作，没有刻意美化，也没有格外的悲喜，其中彰显出来的，是人生的本来光泽，是人性的自然流淌，以及因人性之爱而滋生和散布出来的动人暖色。
尽管如此，在宗小白的叙述中，还是能够发现平静生活表面下的裂痕与罅隙，以及为世俗人生和日常伦理所遮蔽的悖论和疏离，这些异质因素类似于田里生长的杂草，揭橥着貌似寻常天然中的乖戾与荒谬，流露出温情的叛逆与批判。于是，出现了空有一腔悲天悯人的情怀，却在城市的炎凉中变成了无奈与悲怆，而被窗户和人心所漠然拒绝的“城市的雨”（《城市的雨》）；也出现了像《爱情》那般的荒谬情境：“整个上午我突然无事可做/看着阳光洒在你身上，想着//这都是哪个混蛋/带给你的爱情”。美好的事物竟然会是污浊腥秽的恶之花，貌似崇高和庄严的背后，竟有着荒诞不经甚而龌龊不堪的猥琐动机……也许，邪恶和欲望正是历史发展的最初和原始的动力，世界与生命的真相即在于此，诗人由此泄露了秘而不宣或被蓄意掩饰的造化的秘密。屈原遭遇放逐、茨维塔耶娃无处栖止，诗人自古命中注定的苦难漂泊和命运多舛，盖由于此。
宗小白的诗歌渗透着苍凉而温暖的生命意识。那些“又矮又小，不起眼”的婆婆纳，那些“果子甜得让人心慌”的构树，还有睡着了的“像片叶子一样贴在老树干上”的外婆，包括她诗歌里的小小诘问：“插图明明有/柳树、田野、村庄/为什么没把我那/守望在村口的外婆/画上”《燕子飞》，共同编织着诗人的童年记忆。春天与童年、秋天与中年的对应，的确是令人感伤的，诗人在念旧中寄托对流年的感叹，在回望中追怀永恒的伤逝，无论是“澄明的秋天让我开始学习/赞美”，还是“让我们来爱一颗松果/从它被风吹落的那一刻爱起”，都指向讴歌那些生命状态中的成熟与凋零。而那无意间发现的“（胸罩的）扣子松了”，竟没有一丝一毫的色情意味，中间所包孕的世事沧桑、人生变迁，令人不禁为之唏嘘。诗人显然觉察到了“天地不仁”，也质疑这自然法则的“合法性”，但她是达观的，不会因此一味陷入低徊流连，而是满怀热爱，就像备受世风和流言吹拂，却没有被击倒和扼杀的柔而不弱的野花（《野花》），毫不放弃地期待世界“把我爱过的一切又还原成/绿色的春泥”。
美好的诗篇往往有经验的沉积与提炼，有情感的酝酿与生发，有生命的感受与领悟。宗小白擅于在朴素的形式中寄寓生活的哲理，使日常生活散发出知性的光芒，闪耀着人类理性与思考的焰火。她的诗歌犹如生长在野外的茂密灌木和丛莽，给冬天的拾柴人带来明亮的期冀，由此，他们得以度过人世的漫漫寒夜。
简介：高亚斌，生于70年代，甘肃静宁人，文学博士，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70余篇，有散文、诗歌600多首（篇）见于《中国诗人》、《中国诗歌》、《诗潮》、《诗林》、《鸭绿江》、《扬子江诗刊》及《常青藤》（美）、《葡萄园》（台）等刊，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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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5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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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5 12:37
发表于 2017-12-5 16: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