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女人》
文/沈慧琳
为何不把自己交给闪电，惊雷
或者一场暴雨
让它们要了我
像一个男人要我，酣畅淋漓
为何不把自己交给酒鬼，赌徒
或者家暴实施者
让他们从我身上辗过
像闪电，惊雷，暴雨，辗过荒原
灯光下。我交出自己的裸体――
尚还光洁的皮肤
尚有弹性的乳房
――这人世最后的刀鞘
但我绝不容许男人往里面随意插刀
我宁愿它是被月光打碎的瓷器
《台风过境》
――致身患绝症离去的同学
玛莉亚来了，暴君来了
揭掉屋顶
砍断树木。怒发冲冠，礁石上
一个一个啪啪响的耳光
挖掘机，汽车，行人。仿佛要撕成纸飞机……
你也一样。用你的死，狠命捶打亲人
用你的死，把悲伤
钉在门板上
――是台风过境吗？哦。不是
分明是比台风更残忍的刀
刀刀，剜出血来
《点将台》
诗友的姐夫前几天走了
留下孤儿寡母
同学昨天也走了
追随十年前先她而去的爱人
好友的弟弟刚刚接到死亡通知单
――倒计时三个月
中年的他们，上有老，下有小
一根家里的主心骨
被病魔掏空
变成氢气球，泡沫，幻影……
黑压压的人群在尘世的甬道里推推攘攘
上帝一直站在点将台
我不知道，下一个被他的金手指点中的
又是谁
《飞翔》
――写给儿子二十岁生日
当你出生，就已飞翔。
当你飞翔，已越过茫茫戈壁。
薄薄的羽翼，带着春天的嫩色
穿过村庄，越过河流。从草原到荒漠
风霜雨雪，涂抹越来越硬，越来越厚的
翅膀。
――落日也拦不下你。你属于
大海和高山。属于
苍茫之境。
《救赎》
一支蘸满风暴的笔:
暮色中走动。搅翻的浓汁
取代了原野苍茫。衰草和落日
点燃了秃鹰的双目
――我为风暴所覆灭
为梦境所捣碎。我流淌在黄昏的河流上
落日挟裹我滚滚向前
赐我刀斧，缰绳和火种吧
拆除黑暗的藩篱。剔掉骨头里的罪与恶，取消
三原色。将我还原成一页白纸
并在我身上画上咒符
我要和光一起醒来
《幻象》
若隐若现。光与影编织的世界
一尾美人鱼。被颜色和线条篡改
水反复举起她。藻类不断纠缠她的梦魔
正在到来的暮色
在她身上涂抹薄薄的翅膀
――她就要飞起来。脱离于漩涡制造的
黑洞。水重新拼凑镜子，
一种宁静和隐秘，依附向
水面下
静静闪光的鳞片
《夏日池塘》
暮晚，散步至乡间
邂逅一口池塘――
四周长满茂盛的植物:
芦苇，蒿子草，蒲公英，狗尾巴草
一簇一簇的绿，晚风中摇曳
仿佛要倾出体内的胆汁，与明月相照
池塘一角，浮萍一叶叠着一叶
往事般，此消彼长
宁静的水面上，倒映着天空和云霞
倒映着远处寥落的灯火
电线杆上两粒麻雀，也倒立水中
在水下亲亲我我
起风了。静悄悄的水面，微澜渐起
三二只水鸭
静悄悄划向对岸
《抱薪的人》
雪落在岔子坳
雪落在张家村
雪落在老张头破旧的瓦房上
他往火坑里添柴禾
火光舔噬他古铜的脸
更加深了脸上的皱纹
雪一寸寸埋门槛，埋他的身世――
三岁丧父。五岁母亲改嫁。孤苦的童年
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三十岁领回的神经质女人
生下儿子后不知所踪
土坯房和大山之间
他用柴禾反复搬运自己
儿子从南方一次次打来电话
劝单薄的老父去城里过冬
他总是微笑着应答:
“乡下人身子骨硬，一捆柴禾一个冬。”
挂掉电话。倚着新劈的柴禾，继续打盹。 |
发表于 2018-7-27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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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27 14:32
发表于 2018-7-27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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