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把爱藏得很深（组诗）

甘肃天水何建峰

父亲把爱藏得很深（组诗）

父亲把爱藏得很深

父亲把爱藏得很深

父亲的爱是什么
父亲的爱像一场秋天的雨

一场冬天的雪

一场又一场  下了又下
让我一次又一次地
在一场场雪或雨里洗澡

洗澡  洗澡  再洗澡

而现在  我的肩膀
足以能够撑住一场雪的重压
或另一场雨的到来

      

父亲的爱或许就藏在幽暗的寺庙里

毕业之后
我一个人从乡下来到城市

闯荡。漂泊。忽东忽西
居无定所

为了工作
别的同学都从他父亲那里去找靠山

而我，什么也没有
我只有一颗向上的心
像修行路上，一颗永不言弃的舍利

而我父亲，没有靠山可找

在我离开之后

他不论刮风下雨

都游走于藏有六字箴言的庙宇里

他双手合十

焚香。念佛。求神保佑我

一路平安

或在我赴考前

求神助我一举及第

一柱燃烧的香，就像父亲燃烧着自己

从里到外都被烧尽

原来，爱就是佛陀前一股绕来绕去的
袅袅青烟

            
深夜，我被一声咳嗽惊醒

深夜，一声咳嗽
自清水金集镇传来
经过麦积区
传至天水石马坪李广墓脚下
最终，传入我的耳朵

一声混杂着麦子、苞谷和泥腥味的咳嗽
是一口子孙搬了几代也没能搬动的
青铜大钟

夜晚，从远处传来的一声噻哑的咳嗽
辨不出是男是女
它更像是一块年迈得锈迹斑斑的镢头
碰的石头响

铁锨和镢头磨成的针
是深入我体内的最尖的刺
刺疼了我的耳朵刺疼了我的心

一声咳嗽接着一声
像一道道愈合了后现在又被揭起的伤疤
腰疼、关节炎和咳嗽
这些多年前在外打工时留下的
深深的胎记，像魔鬼
会在深夜潜出

深夜，一声接一声的咳嗽由远渐近
我被其中的一声咳嗽惊醒
细听起来，却是我父亲的声音

     

生活
——写给父亲

（甘肃天水  何建峰）

春秋秋来，寒来暑往
一如你，紧捏锄柄和犁把
二十年了

面朝黄土，背朝天呵
是祖上秘传的惯例
如今是你——
和村上的那些人一样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次当儿从镇上返回
经过一马路时
儿没有回头，但儿知道
父亲正穿着过时的衣服
满脸汗咸
就在儿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