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
玄荒
1
“广州”这两个字上有一股浓浓的汗味
正从车间出来的老孙,像一条湿毛巾
刚从水里捞上来,热气腾腾
2
夏日,广州的雨不是来自天上
是来自像老孙这样的打工者身上
一车间的乌云,一车间的闪电都落在他们身上
老孙是个电焊工
3
广州,乡愁满街酒气,踉踉跄跄
珠江,是打工者的乡愁汇成的
美丽的“小蛮腰”是像老孙这样的人
的梦中情人
4
广州的蚊子,心黑,手毒
隔着厚厚的纱帐都能把嘴伸进去
在老孙身上堆起一座座山
老孙把夜一点一点埋进去
同时埋下的,还有通红的奇痒难耐的思乡
5
白天,老孙把一块块生铁,严丝合缝地焊到一起
老孙是一块熟铁
可怎么也焊接不到广州这块生铁上
6
焊条与铁,在老孙手里嗞嗞地火花四射,老孙脸通红
老孙常常把自己想象成那根焊条
把那块铁想象成他乡下的老婆
他这根焊条在南方,而那块铁在北方
7
寂寞难挨时
老孙就把自己灌醉在宿舍里
酒瓶躺在地上,他躺在床上
旁边还躺着他儿子和他老婆的相片
此时的老孙,一定回家了一趟
8
冬天时,北方已是大雪漫天铺地
而广州始终不肯冷
老孙身披着白雪皑皑的乡愁
在十个手指头上,一次次地回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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