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这个词,其实有很缓慢的一生
作者:鵎鵼
我如何才能消失得更快,更彻底?
我离开,我种下的玫瑰还在绽开,
我消逝,我穿过的丛林还有鸟鸣,
我永寂,我跋涉过的群山,还回声萦绕,
我永夜,我渡过的江河,还住着白云
这江河与群山,这玫瑰和丛林,
它们永在,
我亦永存,
我们同时消逝,
恰又互为永生
“消逝”这个词,
其实有很缓慢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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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宫殿
----致母亲
孩子,我看见
你浓密的黑发,在午后的山林里眩目,
这漆黑的绸缎,它是我给你的,
你葱笼的漆眉,在午后的光柱里簇新,
这茂密的丛林,它是我给你的
你的黑眼睛,是午后清澈的新潭,苇丛倒映,幽居着白云和蓝天,
这黑色的宝石,它是我给你的
你好看的鼻翼,有优美的弧线,此刻它因为你登高而翕动着,
它是我给你的
你微微上扬的嘴唇,棱角分明,让我的母爱,有了安身之所,
它是我给你的
你的手臂,越来越强劲有力,这钢铁的雏型
它是我给你的
你的身板,已长成一棵白杨,
我隐约听到那树茎里传来林涛的喧嚣,
海浪的喘息,
这蓬勃葳蕤的夏山,
它是我给你的
……
禁不住,我摸了摸自己温润的手臂
低头看了看自己垂在胸前的一绺发丝
那座给了我这张面庞,这双眼睛,这捧血肉,这架骨头,
因风烛残年漏雨漏风的宫殿,
顿然
就伫立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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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影
站在苇丛绕岸的湖边,总想在湖底
看到也是蓝色的自己----
那晴空万里,白云蓝天的地址,
只能俯视,永不能抵达的
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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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对我再狠一些吧!
这样我才有勇气离开
给我最少的拥有吧!
这样我才会感激粗茶淡饭
给我更少的爱吧!
这样我才有勇气选择孤单
让我无立锥之地吧!
这样我才有勇气,
自己,埋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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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
时间不动声色,每分每秒,
收割我,
多年以前,我浑然不觉
依旧每天
重复着幻想和热爱,重复着三餐,
重复着穿上好看的衣裙
重复着在黑发上别玉色的发夹,
重复着坐在窗下,赏花,饮茶,
看树叶落下
完全忘了笃定等我的
皱纹
和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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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
余生,我想要策马加鞭,
与我想要抵达的所有名字,尽早相遇,
然后再心满意足地,一一挥别
它们
那样,这尘世的许多意义,对我来说
都已是多余
我只需有
干净的粮食可食,
洁净的山泉可饮,
健康的躯壳可居,
纯棉的衣裙,庇护血肉,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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