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在纸刊上发表过的十首抒情诗（十）
文/黑龙江 苦海
1，原载《时代文学》2015年6期（下）
夕阳，铁皮空桶
近来，每个春天的下午，我下班回家
总遇见一轮太阳，或者叫夕阳吧
在一个诺大的山谷，它独自漂着
湿润着——红松林，平房，烂尾楼
怎么好像：
我手里拎着这个家伙
就像童年时我帮长辈们拎过的马灯。
但它现在已经不是马灯了
而是这个世界上，不论是欧洲还是亚洲
一个最金色，黄铜，生锈，蚀透
有黄疸病的铁皮空桶
我好像正敲着它走在小镇的上空
想让小镇里的人们都能听见觉醒的钟声
但配合我的，只是一辆胶轮拖拉机
嘎嘎乱叫着，从身后冲来，吓了我一跳
一颠一颠驶过去了
车斗里满载着春天准备种地的大粪。
除此以外，还有林中的一个秘密的场所
大门外用铁链子拴住的一条狗在吠叫。
一个寻诗者，赶紧把纸张搁在膝上
潦草地记下他的印象和感觉。
蹲在一条无人的林间小路上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又凝视了一会儿那边的松林上小镇上的金色空桶
他没有听见自己在敲它呀
2，原载《时代文学》2015年6期（下）
我是如何活到了现在的
今天出门，就是要放松的
锻炼身体的，啥也别想的
坚决不写诗的！
但是，来到户外
灵感，又被春天扰动得厉害
才发现，自己已经像一颗
雷锋同志的螺丝钉
被永远拧在了思想的机器上
只得马不停蹄，去开放心脏的颤动
一次次练笔，都像是飞蛾投火
我在千山万水中，有根吸管
单是那瓶攥在我手里的天空
就叫我欣欣然又掏出了诗笔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命运？
年轻时我做事颠三倒四
年轻时我蠢得像头小毛驴
所以我奋斗得比较晚
属于大器晚成型的
属于能抗击打型的
呵，假如，如果
我在二十岁时
就懂得这么玩命地写诗
那我可能在那个年龄早就自杀了
就像现在不少的青年人
其实都是被诗歌杀掉的
诗歌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但我们又无法把这个凶手绳之以法。
所以，感谢我年轻时不懂诗吧。
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多好诗
感谢我年轻时生活流浪在大山之中
筑过路，教过书，记日记，和女青年们玩
一切都很单纯，浪漫，度日如年
怀抱着不切实际的理想
以为将来我能成大才
我那时候已经是个文学爱好者了
但就是诗写得不明不白
所以，我幸运地活到了现在。
3，原载《时代文学》2015年8期（上）
我该如何再次离开故乡
故乡，我归来了。
来见最爱我的女人。
谁等我，我等谁。
苍茫落尽，故乡。
故乡，落尽苍茫。
爱不在了，物是人非。
故乡，非语言所能尽言。
故乡，扑面而来。
故乡，我自作多情。
我找不见自己的情人。
皮肤似麦子黄
苍山上有晚照
守候的人已经失望离开。
清清河水
玉米姿影
婆娑白桦树
我睡如婴儿。
我以为我是谁呀
天灵盖上天空蓝
你可知道
物是人非
就是我的悲伤。
归路长。故乡晚。
最爱我的人不爱我了
我该如何再次离开故乡。
4，原载《泰州新诗》2014年2期（总28期）
我害怕
为什么我害怕违法者，也害怕执法者
我害怕被抢劫，被伤害，也害怕被迫害
譬如，我在电视里看见化装敲门者
这不是耍阴谋诡计的小人行径吗
应该光明正大的执法，我欲言又止。
总不能先做老鼠，再变成大猫
执法者更不能让世界显得可怕
不能鼠窃狗偷，不能本末倒置
不能和违法者一样见不得阳光
我害怕罪恶加诸于我身，也害怕被正义污辱。
5，原载《泰州新诗》2014年2期（总28期）
我想批判一下我的国家
我想批判一下我的国家，是痴人说梦
我其实没有勇气战斗，自己也是七病八痛
——载歌载舞，焚林而田，竭泽而渔
为长生不老而拼命，为女人而家藏数吨黄金
我想批判我的网络里故意造谣的国家。
它让老百姓好吃懒惰，忘记了意义和道德。
人人都想成名成家发家，最终必是嗒焉自丧。
过去的人民公仆青鞋布袜，而今文恬武嬉。
为民除害的英雄也成为了为民除害的对象。
我想批判的现象太多，几乎人人都想疯狂，又呆若木鸡。
6，原载《泰州新诗》2014年2期（总28期）
因为，更希望我国科学家获诺奖
所以，一名中国小说家获诺贝尔文学奖以后
其实是对中国所有诗人感情的摧残
譬如，二十岁，青春时代的我在大学里
曾经那么刻苦研读诺奖大师的精典
在图书馆借阅海明威小说最多。
三，四十岁，我依然喜爱研读诺贝尔文学奖
最爱读马尔克斯散文和欧美现代后现代诗歌
但当我快五十岁时，我国的莫言先生获奖了
只是，我想，自己再也不会研读诺奖作品了
莫言获诺奖真不如再过十年把它留给诗人苦海。
7，原载《泰州新诗》创刊号（总第27期）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仔细看路
为了防止踩上人间的污秽。
为什么我要仰望松树
为了看那一首夕阳的名诗燃烧。
为什么我要竖起耳朵
为了听那林中弱势的鸟鸣。
为什么我要摆动双手
为了打死叮疼我耳朵的蚊子。
为什么我要走上二万五千里路
为了寻找那死亡或新生的起点。
8，原载《西部文学》2014年4期， 《巴中文学》2014年4期，《映山红》2014年秋季号。
春天，我喜欢像大地一样躺着
下午，春日，阳光，带着爱，暖暖地
把她自己铺洒在乌苏里江河谷，边疆大地上
那么裸露，没有遮掩健康的黄金
下午阳光，书页般洒在大地上
不管是江河，还是群山，谷地
阳光懒懒地躺在我的怀里
我若是故乡的一片大地多么幸福
我的脊背上有群山，胸上有江河和谷地以及原野
让阳光仿佛我情人一样
身段轻盈躺在我的怀中
她给我的生命带来蓝色的天空和梦想的白云
春天，我喜欢像大地一样躺着
让你像阳光一样睡在我的身上。
9，原载《新诗大观》2014年6——8月合刊（总第81期），《雉山文学》第三期，《秋水文学》2014中国诗歌盛典专号
杀猪场
记得童年走过那个杀猪场
在一九七三年的下水沟里
捡起一把漂亮的杀猪刀
带回了家，留着防身，没有用上
我真见过杀猪
那时我用墨汁在窗台上写过毛笔字
——打倒右倾翻案风，跟着大人学的
他们把几头猪关进铁笼子里
一个狠角色用长刀穿过铁栅栏一阵乱捅
那时候，七十年代初，我不到十岁，猪肉真香
现在，杀猪场早已不集体杀猪
大院里的松树上挂着塑料袋
无精打采的阳光照在砖墙上
我在那个大院里站了一会儿
看着阳光和树和墙，一直望进蓝空
出来时候，我压低了帽子，搂紧羽绒衣
只因为，路上加装了监控探头和限高两米的栏杆
所以，我只需压低帽檐，不想被监控看见和取证：
“他回到了故乡，并且重游了童年记忆中的杀猪场”
呵呵，现在的故乡，到处都是贼溜溜的眼睛
而当年的故乡最美是我童年记忆中的天真的傻瓜
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1973
粉碎四人帮的七十年代1976
大喇叭里天天播出的真理问题讨论1978
一直又到八十年代初恢复高考1979
这些都是灿烂生活。现在烦恼的事件多多了
是为二零一三年春节冬日回故乡杂记：
同床异梦和同梦异床的故事和爱情
都以故乡为背景，麻木不仁地发生
重访故乡的杀猪场，我虽然就像黄袍加身
但我更怀念叫花子时，我曾经当过艰苦卓绝的红小兵
还差那么一点就当上幸福的红卫兵
我一直就弄不清楚，时间为什么
像水一样，这么快就流过了保尔柯察金和冬妮亚的时代。
10，原载《诗边界同仁原创诗集（黄本）》，《秋水文学》2014中国诗歌盛典专号，
《诗选刊》2014年11-12期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
把我的诗歌册封成生命的墓地
我的诗歌被雕梁画栋，越来越像高贵者的墓志铭。
每句诗，失踪成一个人，整首诗扦插成一个个墓碑。
请厌倦了生命的人，潜入墓地散步，休闲，徜徉其间。
吸收，沐浴着，嫩草小草绿草芳草下和刺柏上的阳光。
鼻子里叫你嗅不出死亡的皎洁，是我伶俜独居的忐忑。
于此平庸中串供、稀释出一首首早就可以问鼎诺奖的诗歌。
于此怕或不怕跑偏的译文里，我最适合做中西诗歌的墓址。
自从，是你把弥散着夕照碧血的诗歌，镌刻在国旗的飘动里。
这里，水清河晏，而非水性杨花；这里，鸟语花香，而非鸟尽弓藏。
有鬼出来活动了，来到我诗的墓地里，为自由的新鲜空气而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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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5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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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5 14:33
发表于 2018-12-5 14: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