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倒了,当蝴蝶飞过,腿轻轻一弯就躺倒在地。此前没有人觉得会倒,你自己也不觉得。无数次跌倒、起来,像个不倒翁带着醉意的笑。但在一个夏天的午后,再也站不起来 。
其实——你自由了。
这把椅子有些年头了,油漆斑驳,坑坑洼洼,已经分辨不出本色,只能看出你的前世一定是棵大树——从荒草中突然冒出的弯曲的柳树,怪异的鹤立鸡群。
兄弟们未成材就夭折了,被践踏或是被砍伐。你爬到石头后面偷偷长大,当有人想砍的时候,已经成为一道不好下手的风景。
人们想起你,总是关于二月春风似剪,或者四月里莫名的飘雪。而人们亲近你,已是燃烧的七月。在你撑起的影子——小小的孤岛里,观热浪涌动,等风雨来临。
终于有一天你好像自己倒了,翻个身站起来,却已是一把椅子。能够证明你是你的,是透过清漆的年轮,水波一样的弧线划过全身。
从未听你说过梦想,只看见沉重落在脚下。许多疲惫的臀部在你身上坐过,肥硕或者清瘦,高贵或者低贱,优雅或者轻浮。甚至一只饥饿的流浪猫,一只走投无路的蝴蝶。每次你都颤抖一下,任那些蹒跚的背影,走向希望或绝望的路上,永不回头。
那天,蝴蝶扇起的风碰到你了吗?你吱扭一声就倒了。细细的腿再也无法伸直,就这样扭曲着躺倒。一个高明的木匠试图把腿拉直,你痛苦得叫了起来。
你真的老了,没人再敢一试身手,你安静地躺着进入了梦乡,那梦一定是有关飞飏的,
因为那身子已经扭曲成柴火的,升腾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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