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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成珠,长者风度---简评任先青诗歌《忍住晚年》 黄土层
忍住晚年 任先青
晚秋 雁阵开始缝补天空 秋虫啊 请忍住鸣声 备好过冬口粮 找好蛰伏洞穴
如我 站在晚年斜坡上 必须忍住病 忍住痛 拽牢亲情友情 防止脚下打滑 像老豆荚 咬紧牙闭住嘴 忍住种子
不奢望有神为我掌灯 只于心笛上修行一排小孔 呼吸 让光线穿过 诗歌出入 让灵魂忍住暮鼓晨钟 并懂得羞耻
诗歌是一种很奇妙的文体,没有人敢规定它的脉络和路数,几乎是无限发散和辐射的一种语言生发现象,它的婆娑和收敛,颟顸和理智,可以出自外物的诱引,更重要的是出自文体内里的律动。没有规定性只有可能性。 对人生的写意,青春有得写,中年有得写,老年也有得写。青春的美丽疼痛,稍纵即逝;中年的“人在路上”内忧外患,也具一种奋发的惯性;而老年如何呢?悲秋,伤神,慨叹夕阳无限好,都有些老套。如何写出新意,让人不烦不厌,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平庸诗人会流俗于平庸,因卷入庸常的咏叹而轻贱如尘埃。优秀特立的诗人则独树一帜,独辟蹊径,给昏暗的世相间打出一记霹雳,令人注目、炫目甚至震撼心魄。 任先青的这首《忍住老年》就是如此。
仅“忍住老年”这个标题就颇具诗意。“忍住”不是使蛮劲,而是睿智地运力,手握四两,不惧千斤。 诗歌从“晚秋”入手,可见冬天的大门也即将叩响。春种夏耘秋收冬藏,是农业社会的生产秩序自然规律,也是生命的节律。依之,天人合一万物安泰;不依,则错乱崩殂无法预料。第一节三行,貌似对“秋虫”嘱咐,其实是夫子自道。或者借“秋虫”起兴,一步就跃到自家的身家性命。“如我 站在晚年斜坡上”。诗人的在场性,骤而化作了体验性,终究将心里的病和痛,老年人的“抓紧”,担忧和惧怕,依恋和渴望,乖巧和沉稳一股脑交给一粒豆荚。豆荚的心灵心声心魄,具象了“老年”的千般凄惶和万种波涛。
第三节开始,“我”撇开了特容易坠入进去的神和信仰的迷宫,而只相信自己。自己才是自己的神。这就是长者的风范。给人带来的尊重是由衷的,而不是“尊老”的道德铁律指挥下的屈从和表演。
“不奢望有神为我掌灯 只于心笛上修行一排小孔 呼吸 让光线穿过 诗歌出入 让灵魂忍住暮鼓晨钟 并懂得羞耻”
“于心笛上修行一排小孔”是一句关键性的诗句。这样的长者年龄老了,智慧老辣了,心灵则是赤子的,具有无限充沛的活力、伟大的人格力量。这一排排“心笛上的小孔”其功能在于:“呼吸”,“光线穿过”,“诗歌出入”。转换一下隐喻,三个功能分别是个体生命自在随意地存在,自然力的饱满吸收,性灵抒发的写意之力。这可不是一般的长者,而是懂得也能够创造的长者,可敬的长者。
“让灵魂忍住暮鼓晨钟 并懂得羞耻”。这一行是补充说明“老年的心笛”的。“忍住”一词频繁作用于诗歌中,每发出一次,都是一颗苍老的灵魂拍击流光河岸的声音。有隐忍,但不悲凉;有沧桑,但不倚老卖老。没有半点日暮途穷的喟叹,有的是壮怀激烈的深沉和豪迈。一个人的一生一直在滴水……滴水……滴水,庸人滴到最后,自然油干灯灭无疾而终,只有极少的智者才能“滴水熬成珠”。读任先青的诗歌,就是这种感觉。读完这首短诗,再回读一遍,可以概括为:雁阵秋虫老豆荚,一支心笛度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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