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午睡醒来，雾还在窗外弥漫
世界出奇地安静
仿佛任何一点声音都会
打破某种平衡
翻看手机
发现你的一条消息:最近可好
极简的问候
和每次一样，我回:尚好
然后沉寂
仿佛任何一句多余的语言都会
颠覆某种默契
世界出奇地安静
一只流浪猫，突然窜到花栏里
轻轻喵了两声
仿佛它也看见，若有若无的雾里
有层薄薄的忧伤
2018.12.02
◎十二月的某个夜晚
我们碰杯、猜拳
火锅热气衬托得人间欢愉无比
我们谈论父母、孩子、工作、逢场作戏
和死亡
我们灿着一张张笑脸，说着给别人
偶尔也给自己听的话
像大多熟悉的场景
在互道珍重声中我们散场，走回
薄雪覆盖的来路
北风冽冽，夜晚空旷
每一个路上的人都拖着孤独的黑影
只有星光
神一样注视我们。离我们不远不近
不冷，也不暖
2018.12.07
◎对面的人们看过来
镜头里
鳏居的大叔站在自家门前
冲着街面高喊:
他们是日本人，是日本电视台的
拍了我拉二胡
镜头转过来，街道空空
只有一个小孩懵懵地看着他
……
想起我小时候
偶然借到一台小小的盒式录音机
兴奋地把音量调到最大
打开房门
打开院门。在大门口假装玩耍
过了许久，我的期待里，也没有
走过哪怕一个
扛着锄头好奇并羡慕的人
天空那么好
阳光专注地照着整个村子
2018.12.09
◎在某寺
多年以后，这安详的午后阳光是不是
还会静静照在这里
这来自谷底的飞鸟和风是不是还会
无言地加持人间
这匍匐于尘埃的我的影子
是不是在另一个人身上已经奔跑
我不会诵经不懂礼佛，学一句六字真言
轻轻拨动转经筒
经幡猎响里，我只看见山下
攀爬朝拜的人群都有蚂蚁负粮的虔诚
我只看见脚下，每一颗尖棱的石子
都有一座山的舍利
2018.12.17
◎透明的雪
其实，纷纷扰扰的雪
一直下着从未停歇。不信你看
它们落满城市、乡村、原野和山川
覆盖了整个人间
它们开蓝色花，也结黑色的果
有时微笑有时泪流满面
不信你看
那空空如也的路面上，一层又一层
脚印下，那些残雪
有的经你离去，有的向你而来
有的就纠缠在你喘息打尖的地方
等你送它
回到忽高忽低的天上
2018.12.20
◎她说会回来找我
废弃的矿区空荡荡的
只有他
坚持留下，说什么也不肯搬走
下山担水，烧柴煮饭
无事可做时
就坐在门前石墩上，呆呆看着日头
一点点回到对面的山坳
每年春天，他都会翻几十里山路
到县上的火车站转转
仿佛还能看见上千个知青扛着行李
爬进吐着白烟的绿皮车里
他越来越老了
和亲戚交待自己后事时他要求很简单
竖一个木牌牌刻上名字
再多写一句话:
那个大城市来的姑娘，叫阳阳
他一直在等她
2018.12.23
◎忏悔
窗外飘着小雪
肉片、百叶和虾被不断下进锅里
电视上正播放某地遭受严重雪灾的新闻
他们暂停了一下动作
并夸张地表现出极大的感慨和同情
我低头
继续夹起几片白菜
这令我羞愧
很多时候，我总是与高尚显得格格不入
我的胃总是先于我的语言
分泌出更多东西
2018.12.27
◎地平线
我是那么地想靠近它
好多年了
再也没有坐进无际的原野里
再也没有遥望见天地相连的地方
那透明抖动的流烟
好多年了
我只是埋头，一直向那里走着
在淹没马蹄的丛林中
深一脚浅一脚地
走着
有时梦，有时醒
2018.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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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8 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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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8 23:56
发表于 2019-1-22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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