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尔克和他的《豹》
里尔克(1875—1926),生于当时属奥匈帝国的布拉格,读过陆军学校、商业学校。1902年旅居巴黎,曾担任过雕塑家罗丹的秘书,深受象征主义影响,受到很多重要的艺术教导。其中“必须不断地工作”(罗丹语),“必须像一个雕塑家或画家坐在模特儿面前,专心致志地工作下去,而不是琢磨什么灵感,此篇《豹》,就是这样在巴黎植物园写成的。”(绿原《里尔克,一生无家可归》)。
1919年迁居瑞士,完成名篇《杜依诺哀歌》,里尔克的作品,大多充满怀疑,感伤,惶惑,苦闷等情绪。
豹
——在巴黎植物园
里尔克
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铁栏
缠得这般疲倦,什么也不能收留。
它好像只有千条的铁栏杆,
千条的铁栏后便没有宇宙。
强韧的脚步迈着柔软的步容,
步容在这极小的圈中旋转,
仿佛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
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
只有时眼帘无声地撩起。——
于是有一幅图像浸入,
通过四肢紧张的静寂——
在心中化为乌有。
(冯至 译)
大卫赏析
这是一首咏物诗,咏物诗的特征是借题发挥,比如里尔克,就是借豹子酒杯,浇自己的块垒,他写的是豹子—— 还应该加个定语——失去自由的豹子。
第一节,写豹子的无助,原本,他应该独步荒原、傲视苍穹的,但现在,却被圈住了,“千条的铁栏杆”让他郁闷,愤怒。它的目光里,不再是辽阔,而是“走不完的铁栏”——这就像一个人,陷入了困境之中,但困兽犹斗,豹子在这儿——巴黎动物园——困兽犹走。第一节是远景,主角就两个,豹子和铁栏。如果说还要加上什么的话,就是豹子围着铁栏杆在不停地走动,他在寻找突破口吗?他在寻思头顶上的天空吗?身在铁栏心在野,他不服气,这只豹子虽然失去了自由,但他还要挣扎,尽管“那千条的铁栏杆”把他“缠得这般疲倦”——但他的心,没有死。他在寻找冲出去的机会。
痛哉!
第二节,还是走动,但气力越来越弱了,“强韧的脚步迈着柔软的步容”,请注意,豹子“强韧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无力了,以至于变成了“柔软的步容”。从“坚韧”到“柔软”多么强烈的反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强大的豹子也奈何铁栏杆不得。接下来两句,是本诗的诗眼,“仿佛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可以想象一下,无路可走的豹子在铁栏转来转去,仿佛英雄末路,又仿佛美人迟暮。压死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豹子也不例外。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让豹子要死要活的,竟是几根铁栏杆。使人疲惫的不是高山,而是鞋里的几粒沙子,而让“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的竟是几根铁做的栏杆。
悲哉!
如果说前两节是动的话,那么,最后一节,就是静了。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豹子也是,但此时豹子不打盹也不行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豹子倦矣,尚能走否。豹子,本来是速度的象征,是人间闪电,但此刻,却只有“眼帘无声地撩起”,仿佛一个绝望,而这绝望,也会像血液一样,流遍全身,“通过四肢紧张的静寂——在心中化为乌有。”对于一头以速度为能事的豹子来说,何其苍凉。
惜哉!
前面说过,这是一首咏物诗,咏物诗如果就物说物,怕也没有意义了。其实,这是诗人里尔克的借物抒情。这哪里是写豹子呢,分明是写他自己。里尔克一生在贫困中度过,如果说豹子是里尔克自我象征的话,那么,铁栏杆就是“监禁,压制,束缚,困境,陷阱,甚至囹圄”的代名词。
有时这种束缚是外在的,也是自在的,比如有个词就叫画地为牢。这让我想起卢梭的一句话:人生而自由,又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有时候,这种“铁栏杆”可能是自己的那颗心,也可能是整个世界。
有时半夜醒来,我感觉自己的那颗心,就是一头走投无路、而又孤立无助的豹子,不知我的那些肋骨,是否是另一种意义的“铁栏”,把我的心“缠得这般疲倦”——以至于“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
那个豹子·给虎的诗呢鹅收藏找不到了你帮忙找找提上来鹅跟猪一样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