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
记忆中
一棵模糊的木瓜变得清晰
应词语的压迫
我说出它的形状
事实是，我说不出
我打算把它写下来
接着我犹豫我说没说
我说没说出
我要写吗，它还在那里吗
它是木瓜吗
2019 1 21
十一行
夜雨穿行在人群
和我见面又离去的人
行走在夜雨中
她也重新走进人群
从此我无法认出她忧伤的眼睛
如同我重新穿过这场夜雨
足迹无法一一得到辨认
事物都在边走边散
只有人群和一场场夜雨
没有离我而去，只有他们
能和我不厌其烦的，纠缠一生
2019 2 23
拜坟记
焰火是短暂的
是一个人，在一个死人面前
对着一群人炫耀
香火是短暂的
风吹过来，又吹过去
半截已到了土里
祈祷是短暂的
在菩萨面前跪拜
也在仇人坟前谩骂
幸福也显得短暂
一年的开心事
三两句就说完了
只有愁苦是源源不断的
述说了几个小时
时间的刻度，还未过半
女人的愁苦是男人的很多倍
一位母亲，总也说不出
今年的自己，哪里过得好
而一个男人，出口便是领地的王
他们自比群山，有的险峻，有的巍峨
而其中一些在世间已了无牵挂
他们始终保持沉默
像一座座隐藏在云贵高原上的孤坟
2019 2 24
飞行器
低处有事实的山
过风处，会长出一棵挺拔的松树
枝叶繁茂，观赏性极佳
低处有事实的水，缺口处
会有一片的泥泞，我身在其中
你身在其中
高处有虚幻的视野
一个声音，沿着心脏
逼入脑海，它来自太阳的背面
吸引着，人群的朝向
在这个巨大的飞行器上
我白天处于低处
站在一片水域中，时时
观赏着那棵松树
夜晚我在高处，感受我的心脏
我的大脑，我的虚幻
2019 3 2
思凡
星星是不会落下的
没有一颗星星
会落下
每一颗，在天上的星星
都不是真的想
落入凡尘
2019 3 4
牙痛
早上刷牙的时候见了血
这是不好的预兆
我知道，许多离我而去的事物
事先并不会见血
他们走得都静悄悄的
见了血的事物，都使劲儿的巴着我
就像这颗牙齿
它日日疼痛，摇摇晃晃
终不肯离我而去
而我也对那些让我不得安宁的事物
保持非凡的耐心和记忆
我想这就是痛苦的根源
牙齿终会离我而去，而在这一过程中
我不得不保持对疼痛的关心
2019 3 6
一个出色的大脑
幻想着我有一只出色的胃
可以吃掉早晨的闹钟
消化掉那些没日没夜的报告
甚至我的脱发，我的失眠
我走在大街上避躲人群的目光
以及我常年脏脏的鞋尖
至于它为什么总是不干净
太阳和雨水正在商量着答案
它可以吃掉我突如其来的悲观
留我一个人在房间大笑
吃掉我的失业
吃掉我随时想要逃跑的想法
吃掉我那些关于我无所不能
或者我一无所能的
间隙性神经质犯病
他们跟了我好久哦
和他们暧昧不清
是我的悲剧所在
我总是爱不上又舍不得
我很想把我的大脑换成我的胃
一只出色的胃
2019 3 7
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所见
妻子转过头
倚在丈夫的肩上
哭泣
母亲示意小女儿
将手中的菊花
放在遇难者雕像面前
一个披着丝巾的女人
拿出一面大大的镜子
立在自己的前面，接着
掏出手机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和雕像
按下快门，然后收起自己的镜子
走到雕像的前面
低下头默哀
足足有三分钟
2019 3 9
2017-2019年，在赤鉴湖边
（仿阿信 那些年，在桑多河边）
多数时候，我在工厂里拿着扳手
拧着一颗颗松动的螺丝，或者
修改着一份份机械改善报告
偶尔空闲一天，我多半坐在房间里
看书，写诗，看电影，听音乐
或者坐上22路公交，去往市区
看电影，逛超市，或者
泡上一整天的新华书店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
我会起身来到阳台，眺望对面的山峰
就是那座夜夜闪烁灯光的山峰
然后，下楼沿着冠云轩走上一圈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再走上一圈
赤鉴湖一直躺在冠云轩的西边
我目睹它经历过两次台风
福宁北路将它分为南北
我只来时去过一次
沿着湖边的栈道，我一直走到了尽头
2019 3 10
和父亲对谈
几十年了，我们相互询问对方的饮食
始终关注着对方的身体，甚至
超过关心我们自己的身体
在这具肉身腐烂之前，这会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最近几年，我们对彼此肉身的探询增加
我们开始聊对方的爱情
多年前的我，根本想象不到
几十年后，你们会停止争吵
像两座熔岩喷发殆尽，熄灭的火山
开始流出温暖的泉水
而我是否潜藏巨大的能量，还未证明
你对此很不满意
你总是小心翼翼
用比诗人还要精选的语言来试探
我能感觉得到你突然来临的谦卑和害怕
如果此刻我金戈铁马驰骋
你必会节节败退，而我
会像一位曾经兵败的将军
收复一块块童年的失地
而实际上，这样的正面交锋
显得急促，短暂
任何一次对谈，我都不能说它毫无意义
因为大多时候，我们确实是两座熄灭的火山
各自燃烧，而后，相互沉默
2019 3 11 |
发表于 2019-3-16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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