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口（组诗）
隔着栅栏的对话
隔着栅栏，农户主人的话，豆秧一样
头绪很乱，却都能归结到根
脱贫摘帽之后，妻子重病，一夜返贫
新农合、化疗、卖车、脱发、打工
这些看似凌乱的词汇，全都归结到一个钱字
豆秧上架的季节，没有心思打理
芜杂的秧子满地爬
有的，上了台阶
有的，紧紧缠着板栗树
山区的天，说黑就黑，山影，洪水一样
扑向仙居谷
那颗夕阳，锈迹斑斑
正在翻越这家人的铁栅栏
触摸世界的边缘
飞翔的羽翼，至死也不知晓
蓝天高远、白云浮动、绿树红花的前路
却是世界边缘的高墙
御风的精灵，折翼在这道
伸入云天的镜像之壁
和鸟儿一样，我有时也会临近生命的镜像
在触到地狱的界碑时，有声音
及时发出警告
我能够重回生命的绿地，不是
命运的眷顾，而且
人类始祖一次次的折颈，一次次的返回
让我的基因有了避险的碱基对
如果能够，打通平行宇宙的通道
我将加入所有羽类的飞翔
不再惧怕幻境的阻拦，只凭借
对远方的向往
永不停歇
断口
无意伤害你，只是出于好奇
你从我的手中挣脱
却留下尾巴
尾巴在地上跳，你在周围转圈
带血的断口，像在互相找
在废墟里，右腿压在房梁之下
他向救援人员要了一把钢锯
从容锯掉那条腿
半条腿的葬礼，是他给自己的生命
一件鲜红的礼物
十年过去了，断口还没有死心
多少个夜晚，他真切感受到，五个脚趾
全部回到被窝，并且
一个接一个地疼
流泪解乏也解愁
没有月光的夜里，山村整体沉没
那些薄田、水井和庄子都浸泡在黑暗中
这时候，我放学到家，而母亲还没有收工
屋里的小油灯，无力推开浓重的黑
一切都以声音的形式呈现
小狗也会误判，对着摸黑到家的母亲狂叫
母鸡在窝里叽咕，它们的嗉子空着
母亲进门，先骂狗，再骂鸡，最后
骂不长眼的老天爷
人在地里，天就黑了，要庄农人的命吗
我听到那一声锄头落地的响动，赶紧打开门
院子里，出现一道窄窄的光，母亲
掸灰，解护膝，磕鞋里的土
经常看到母亲脸上闪着泪光
她有沙眼，心里的苦和肉体的疾，分不开
流点泪，解乏，也解愁
迷失
迷失在长长的回廊
迷失在回廊两侧的铁门
迷失在门后的温情脉脉和剑拔弩张
迷失在门板上的黄铜编号
我迷失其中，东南西北也迷失其中
手机信号、地球磁场、电梯和逃生通道
都在这条回廊中迷失
唯有万有引力，坚定地指向地心
每一次走出电梯口，都会
为难于左右
每一次在廊中彷徨，都会
想起我的一生
曲曲折折的来路，数目不详的岔道
几度迷失，几度徘徊
作者简介：马维驹，男，1957年出生，甘肃会宁人氏，曾任铁道部、中国铁路总公司直属机关党委常务副书记，居北京。系中国作家协会、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歌发表于《诗刊》《诗歌月刊》《星星》《中国铁路文艺》《参花》等数十种刊物，入选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新诗》等多种选本。有的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为你读诗》播出。出版个人诗集《缝隙》《深雪》。 |
发表于 2019-7-12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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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12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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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14 06: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