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贴
我的妻子，是万灵山漫山遍野露珠里的一颗
仅仅在一夜之间，我们就完成了相遇，相识，相交
最先是我开始动摇，在风中摇摆
最先是妻子开始跳跃，纵身一跃
在万灵山有两个尼姑
分班
一个在路边的地里刀耕火种
一个在寺（庵）里做着功课
功德箱有人世的缝隙
有人无事，往缝隙里填补
佛在眼前，一样的面善
我的朋友圈还不够广泛，直今，还没有加一个尼姑的微信
秋，让一些草木退去
不是所有的草都会退去
那是人间的绿
两个尼姑，不会拥有丈夫了
她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草是她们的黄了的男人
我有见过一些草木，跪拜石头
又有更大一些草木的骨头
被缝合在一起，用来收殓
那些曾经迷恋的身体
山看惯了，我恨它还像个君王，端坐在那里
喊着，无事退朝
一个句子
一个句子站在菩萨前，膝盖以下的词跪下去
它祈求和另一个句子相遇
结婚，生子
一个句子组成一个塔，它不能动
它用一生豢养一个村庄
并把那些习俗镇压在自己的身体内
一个句子被点燃了，香火缭绕的人间
无数个无助的自己，向燃烧的自己
磕头
一个句子站着
一个句子被印进了悬赏通告里
用人悬赏百万黄金，缉拿穿越秋天的凶手
一个句子杀死一个句子
一个句子指认一个句子
在人群中，一个句子是一个句子的上一句
和下一句
一个句子是一条河
一个句子和一个句子隔着万水千山
一个句子是我，至今
还不愿放进一首诗里
寒露贴
空旷，声音和石头都是高悬之物
寺庙建在高悬的山顶
大风吹过，我从不担心我家门前那棵大树上
鸟窝会倾倒
星星是大一点的石头，和尚和神灵都是鸟
一群鸟
在高于人间的地方打坐，修行
凤仙山记
一个涂口红的女人
和天上的星星说话
她的声音像星辰坠落人间
我们依着菩萨，在残寺里读诗
她是万物的裸模，同样依赖于一个词
石头做的
要比泥巴做的硬得多
天空刻下星云，一个人的墓碑
被我从荒草丛里拨出来
我们辨认了一会儿
又放弃
北斗星是祖先的
也是一个和尚的
那是夜色浓稠，他们不知道我们已身陷黑夜
有人在黑夜之外仔细辨认我们
夜更倾向于辽阔
我们沿着牛羊走过的路，往前走
大地柔软，可见牛蹄印里昨夜的梦
这些浅浅的雨，映不下旷野的星空
火一堆
人一堆
人围着火
然后，星星围着我们
几截木头，几乎是站着，被烧尽
它们相互依偎，悲壮地把温度和光抵达我的身体
天空只是一场更大的篝火晚会的一角
繁星四起时
有人在拨弄火堆
切记，离开时，撒一泡尿，浇灭它
落日下，冷兵器的我
喜欢落日，比喜欢朝阳更甚
它们涂抹人间，都有近乎黄金般的色泽
但落日更倾向于锈迹斑斑的黄铜
一件铜器，在夕阳在照耀下
也更体面，作为冷兵器
和这个温暖的世界，战而不和
时间的深渊
在河边，有人拿着石头敲打，像打电话
有人往河里扔浑圆的卵石，像把自己扔进时间里
水挤着水，随便挑一粒
都没有坚硬的词汇
我甚至看不出它们的缝隙，时间的破绽
它们众志成城，它们托起我
那个下午，风很轻，我在一只发锈的铁船上睡着了
如临梦乡临近我的深渊
此生寂静
声音是个什么东西，我没有看见它燃烧，就消失了
就像做建筑从脚手架上掉下来的那个人
“嘭”的一声
他的妻子，多年后，还在羊公滩的河边洗着衣物
棒槌打在石板上的声音微弱了许多
但她使劲打
使劲打
那么静的河面，始终是没有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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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18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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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18 23:01
发表于 2019-11-19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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