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成珍这个名字
文/拾荒
你是不是想象出一个女孩
是不是想象出一头乌发在风中飘逸
是不是想象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或者一个双手托腮,在溪水独坐的倩影
实际上,包成珍是我的母亲
今年79岁,偏瘫,白发稀少
“三儿,三儿,三儿……”
你是不是以为她正叫一个蹒跚学步孩童
实际上,我已经52岁了
我没有立刻应答,是因为
我要平复一下突然而至的悲伤
我要笑着回应:“娘,我在这儿”
新寺庙
文/拾荒
不能确定,我是不是
第一个跨进寺庙的送餐人
大雄宝殿众神就位
居高临下
只俯视着我一个人
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如果我许愿
必能额外得到提前兑现
不用夹在长长的队伍里
等待叫号
像某些窗口前众多排队者中的一员
可我并不准备跪拜
时间在催
我还有许多单子需要及时配送
此刻,我才是菩萨
面对众多的许愿人
白人间
文/拾荒
白云擦拭天空
久了就成了乌云
我们有乌发擦拭人间
久了就成了白发
世界被我们擦得过于明亮
所以才看不见一个矮小女孩
她用了24年
像白云一样擦拭天空
哭过一场,就不见了
之后大雪会来
把她的坟,也变白
《异乡人》
文/拾荒
如果给我一双翅膀
就让我做一只麻雀吧
没有人可以给我画地为牢
也不能为我定下天空边境
麻雀大面积起飞
从一片树林投入另一片树林
没有人能说成一场迁徙
也不能给它们定义异乡和故乡
每天傍晚,大片的民工们
从一段墙的豁口处涌出工地
我都在给这些灰色的身影
虚构出一双双翅膀
当黑夜漫上来
大雪也需要努力地白着
那些栖息在白枝上的麻雀
多像历史都不能落定的尘埃
《硬币》
文/拾荒
骗子越来越粗糙
像生活中的砂纸
我的同情心被打磨得
越来越圆滑
比如匍匐在路边这个独腿老人
面对他伸出来的白瓷碗
我只是稍微加快了步伐
就轻盈越过
而前面那个被母亲牵着手的小女孩
突然挣脱了母亲
奔跑而来
她高高举着一枚硬币
仿佛举着一面明亮的镜子
那硬币落入瓷碗的声音
特别清脆
如同冰凌碎裂,像耳光
《茫然》
文/拾荒
天空如此明亮
村庄席地而坐
所有的影子
都黑得心安理得
一群灰麻雀
像撕碎的信笺
扬在风中的美丽言词
那么多事物穿过白天
把自己染黑
我穿过无数黑夜
把乌发染白
手机里保存着
父亲生前的88张照片
越在阳光下越无法翻看
《刀》
文/拾荒
每年的草都是新的
一场秋风就全部变旧
这些坟头的茅草
每一片叶子都像匕首
过了秋天就成了老刀
刀老了
习惯了卷刃和断裂
它们曾经
一茬一茬都和父亲对峙
现在覆盖着父亲
成为父亲的偏旁部首
把父亲一生的钢铁
都失去了刃口
让我每一次跪拜
都像在弯腰磨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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