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武定诗歌10首
翻地的人
我认识翻地的人。他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
春风，吹醒第一缕春光
他就扛起锄头，来到村后的山坡
一锄一锄挖开，被冬雪冷冻了
无数天的泥土
坚硬的泥块，与坚硬的锄头
碰撞。最终不堪一击
纷纷破碎。复原成原本又细又柔的模样
一粒粒春光，落于翻开的
泥土之上。闪着金光
煞是迷人眼
托飞翔的鸟鸣，问询翻地的人
累不累
累了，就歇歇。抑或回家来
请柔柔的春风，拂去他脸上的汗水
让满天的星光
照亮，他归家的小径
早种苞谷。阳雀的叫声，泄露了
他翻地的目的
一场春雨之后，看着满山满坡的苞谷苗
纷纷破土而出
他喝下一杯酒，露出憨憨的微笑
让我叫他父亲
春种
有人比早春二月的太阳
起得还早。趁着星子微弱的光
极其熟练地，挖开一个个不深不浅的土窝
挖地声，惊醒凝固的晨露
从树叶或草尖上
滚落于地，如晶莹透亮的玻璃球
被姗姗来迟的春光
慢慢化为水，浸湿干涸已久的土粒
一粒粒精挑细选的种子，被母亲
长满老茧的手，抱进一个个挖开的土窝
填上一层薄薄的细土
犹如给熟睡的孩子，盖上柔软的被子
一些早起的鸟鸣声
被母亲抓获，放置于土窝之上
让种子们，一遍遍地
聆听。朴实的母亲，深知
音乐般的鸟鸣声，与温暖的春光
足以让种子们，健康地生长
多年来，我们总能听到母亲
泥土味浓郁的歌声，穿梭于屋里屋外
柔柔的月光
从格子窗进来，照着一家人
甜甜的笑声
从春到秋，落于硕果累累的田野
谷雨
一株株秧苗，插入田中。一粒粒种子
种进土里。母亲熟练的动作
依旧如初。行距，以及深浅的拿捏
与把握，无可挑剔
种子，等待破土
而出。秧苗，期盼长势喜人
可这不比喂养嗷嗷待哺的
孩子。挤一挤，乳汁就如甘泉
汩汩而来
俗语说：娘无奶，儿不长。田无水
稻秧黄。雨生百谷
可这春雨
却贵如油。发愁的母亲
深知：靠天公，禾苗抽白一场空
借来星光，从河里
母亲，背来清清的河水
浇灌田中的秧苗，或滋润土里的种子
一天又一天，一年
复一年
映山红
反正满山满岭的
绽放了。是否在一场春雨之后
无须求证
春天，就这样被染红
传说中的杜鹃鸟
催促农人，早种包谷的叫声，一声比一声
嘶哑
甚至已无声。此时，大地之上
一片寂静。唯有种子
与泥土，相互问好之声
此起彼伏。汗水，从脸颊滑落
之声，如同雨珠的滴答
疲惫至极。望着满山满岭的映山红
除了悦目，更让人血液涌动
激情四溢，干劲
复活如初。甚至于更足更猛
如同在春光的照耀下，红红的映山红
红得更加鲜艳
与夺目。像火焰，将大地燃烧
将春天燃烧
映红农人们，黝黑黝黑的脸庞
油桐花祭
仿佛天上跌落的星星
挤满山山岭岭的
枝枝丫丫。或紫或白，点燃暮春的
日日夜夜
梦里行走的亲人，掀开四月的日历
纷纷清晰可辨。父亲卷起裤脚
用犁铧，一遍一遍地翻阅春天
母亲唱着民谣
将种子，一粒一粒地撒进田野
满山满岭的油桐花，一个劲地朝我微笑
或招手
梦醒在黎明。清明的雨
淋湿我的窗沿，犹如泪水湿透洁白的枕巾
油桐花的味道
宛如对父母的想念，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浓郁
走在清明的路上，走在故乡的
路上。我已想好，将满山满岭的油桐花
一一摘下，盖满父母的坟
如厚厚的被窝
温暖父母，早已化为泥土的身体
清明
我弯下身去。从墓碑上拿起你的姓名
仔细端详。忍不住的泪水
一遍遍清洗落在姓名上的灰尘
与泥土。越发清晰的姓名，像一幕幕往事
历历在目
我要把墓碑之旁，以及坟头之上的杂草
一一扯掉
今日清明。一天的时间
足够。甚至于可以添上一些新土
平日里较忙。时常忽略，甚至淡忘你的存在
此时此刻，向你道歉
向你作揖，磕头。酒菜和水果
摆上了。你慢慢地喝
慢慢地品尝。我去把周围的灌木和荆棘
锄去。生前你与世无争
而今，依然任由它们占用你的地盘
如果你觉得清明之日
冷冷清清。毫无节日气氛
不用急。我马上把香烛点燃，把鞭炮
炸响
任由你开心的笑声，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响彻于山野间
运送春天的流水
二月春早。燕子的呢喃
铺满天空。影子，跟着流水的速度
时而清晰可见，时而破碎散开
此时此刻，如果有风吹来
不必担忧
无非就是风过后，会下起一场春雨
春雨之后，河水会涨
一次难得的春水，会将河岸的杂物
河底的污泥
冲刷得干干净净。碧蓝清澈的流水
溅起朵朵浪花，日夜奔腾
不息
或有落花，落入水面
流水不是无情物。定会使出浑身解数
延缓花瓣干枯的速度
让春天的容颜，多一些时间
呈现于世人
古渡
应该很古老了。就像河岸的码头
沉重的青石上
深陷的脚印，愈陷愈深。一些陈旧的
时光。居于其中
愈发陈旧
一声要过河的呼唤，方言很重
泥土味也很重
摆渡的人。应声未起之际
粗壮有力的手，已将渡船划到河中央
一些闲聊，依旧是重复
又重复的话题。就像一直未改变的
渡船费。偶尔也有人提议
该涨涨价了。如今的物价，较以往
上涨了十几倍
下船之时，有人试着多放渡船费
被摆渡的人
叫住，退回多给的钱
说了声谢谢，又忙着去河对岸
渡人
又到踏青时
春风约我。在梦醒之后的黎明时刻
轻叩窗棂。宛如细语轻言
跟着春风出门，脚下全是绿草青青
犹如踏着清波而行
绽放的朵朵野花
以五颜六色的景象，滋养我的眼眸
春雨也约我。淅淅沥沥的声响
宛如琴键上跳跃的音符。纷纷落于草丛中
催促小草们快快长大
以青翠欲滴的姿容，拥抱所有热爱大自然的人
我也在其中，还有你
还有他或她
我想约你。随春风
一同奔跑于一望无垠的绿野。把与爱情有关的
语言。毫不保留地说出来
抑或趁着绵绵春雨，同撑一把
小花伞。再次书写
踏青之诗
春水碧于天
一些比喻的句子，纷纷出现于
无边无际的春天。鸟鸣脆如柳色新
含苞的山花，似待嫁的女子
羞答答的模样，至今还在梦里时隐
时现
浆声，惊扰一湖春水
蹦蹦跳跳的水花，似绵绵不绝的情话
或爱语。水灵灵的
让无数人压抑已久的欲望
四处窜动
落入湖水的天空，抵御不住春水的诱惑
纷纷掉色，所有的蓝
浸染柔柔的春水
剩下白白的云朵，在湖水里漂浮
吸吮水分的柳条，似沉入湖心的鱼钓
让一尾尾风华正茂的鱼
心烦意乱。让一湖碧蓝碧蓝的春色
抱紧天空与云朵湿漉漉的身体
看时光，与来来往往的行人
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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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19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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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19 21:10
发表于 2020-4-19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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