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诗歌节同仁老是说浩波不是一个纯口语诗人,突然觉得浩波离我比较近,因为我发现他是一个事实的诗意的严格执行者。至少他选的都是事实的诗意的。他最终也赢在了事实的诗意上,沈浩波强大的事实的诗意让老韩翻不过来。沈浩波在后现代主义的环境里待得太短了。跟他说过这句话,也不知道浩波把这有没有当回事。他的诗里常常露出新诗的马脚,是因为他对新诗的危害性还认识不够。你要是在后现代环境里待长了,你不要说对新诗无法容忍,即便是对标准的现代主义的诗也会反感。他的诗里有很多语言的杂质。而且他很得意的是自己能写多种类型的诗。还有人用他的这种来讽刺我,说浩波的手段多丰富,意思是我在一棵树上吊死。但是我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写两种诗,你写两种诗的话,说明你的诗还没有抵达。比如《跑步》拿出来,就是一首浪漫主义的新诗,浩波知道哪些诗给《人民文学》《诗刊》,哪些诗给《新世纪诗典》,这就比较可怕。所以说他写作的某一部分还是比较危险。这个会妨碍他把诗做纯粹。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开研讨会讨论了一个下午,浩波好像还是没有意识到自身的问题,不觉得有多危险。浩波把诗江湖时代称作“我最纯口语那段”,好像纯口语那段已经成了他的过去式,然后我们就傻眼了。可你对自己是哪个段位的要求,《新诗典》只是评判你诗歌的一种方式,而且这种方法一旦确立,不可能更改。《新诗典》要的就是你山巅上的那一截,至于你那座山怎么长,不属于我衡量的范围。也不属于我呼唤大家怎么写,或倡导大家写的范围。我只管这山尖怎么尖。沈浩波长了两座山,长出了两个山犄角。其中有一座是我在心里已被否定。你要是用新诗思维,你即便写得好,我也不承认。浩波想写大东西,而所谓大东西的界定就是主流的界定。你要是这样写的话,那我也不承认,哪怕你在这个范围里面写得再好。我怎么可能承认,那贺敬之也在这个层面写得很好,难道我也要承认贺敬之吗,楼梯体,大开大合的,包括信天游,还有带着隔行韵的郭小川体,难道也要承认吗?所以我是不会承认你的这一座山峰的,哪怕你已经顶破天了。问题是一个成熟的诗人,人家要看你整个的山脉,比方说以的“沈学”学者,人家要去看你的山脉,如果他是一个高手,不会看不见你的另一面的。“中国最先锋诗人"的另一面,完全是跟官方诗歌体系不但同流合污,而且推波助澜。这个问题是沈浩波要思考的问题,他要思考自己如何成为一个更大的诗人的形象。于坚在某种程度上还没有沈浩波那么旧。于坚犯的错,是复古,邢昊把自己的缺点放大一百倍就是于坚。于坚的道是源自于复古主义的,钱穆那一套。浩波的问题在于如何设计自己的诗人形象。我也很无奈,我说了他两个小时,好像没有什么作用。浩波要思考这个问题:假如说,按照同样的篇幅,他跟韩东一起写一部诗集,谁写得更纯粹(尚且不论谁写得更好)。
摘自《 大恺文化》,作者:伊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