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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
骑车走在夜晚十一点的街道
被雾气与刺鼻的味道裹挟
我是被风卷起的书信，飘起、旋转、又坠落
醉酒的情侣在拥抱
他们身后的小巷，是一条缓缓进入冬眠的蛇
夜晚来临，太原变成一头沉睡的巨兽
窨井盖吐出的热气，是它艰难的呼吸
2023年12月30日凌晨于太原
2024年1月3日
2024年1月12日
2024年1月22日
在五台山
一
残雪让罗睺寺的红墙白了头
风铃声清脆，寒枝落满喜鹊
一只橘猫闭着眼蹲在墙角，坐禅般安稳
当它翘着尾巴在雪地里行走时——
四肢优雅、目光坦荡，宛如得道老僧
是的，它每天都听经闻法、陪伴佛祖
有我没有的慈悲与佛性
2023年12月30日
二
这里青瓦红墙、空静幽邃，古寺香火鼎盛
鲁达走进其中一扇门，出来时成了鲁智深
喝酒吃肉、撞塌山亭、推倒金刚，并打伤僧人
这是没有鲁智深的五台山
山亭和金刚完好无损，八十六寺错落有致
拥有七百零三年历史的白塔厥高入云，每天受信徒膜拜
“来五台山一定要算命，这里的佛祖很灵”
一路遇到的香客这么说，同学在电话里也这么说
我没有算命，但我信这句话
因为当我看到山里饭馆、杂货店林立
卖纪念品的小摊挤满游客时我就知道：
五台山保佑着山民，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2023年12月31日
小年
小年这天，一条街的年红等来了雪
是鲜红似火的红，是肌肤如雪的雪
“窗含西岭千秋雪”——
此时朋友圈里也绵延着西岭
一张照片是一扇开向我的窗户
打开就寒风扑面，就会触到揉碎的云
如果雪再大些，就会落进身体里
假如你心里养着一只喜鹊
此刻它就会外出觅食
在一片洁白中，留下凌乱的脚印
2024年2月2日
2024年2月5日晚
湖广会馆
湖广会馆临江而建，关上馆门——
不仅困住了灰瓦黄墙，也拦住了江水声
这里找不到一只生锈的钩子——
以穿起鱼线、吊起江鱼，钩起沉甸甸的往事
挂满红绸和灯笼的戏台，没有小旦唱起昆腔
两把太师椅像两位瘦削的老人
禹王殿前的水池老了，皱纹里布满青苔
拾级而上时，我眼前仿佛闪过身着旗装的女子
她正走进昏暗幽沉的房间，就像走向自己的下半生
2024年2月12日
2024年2月24日
自2024年2月12日在洱海
上午十点登上团山，洱海就在山脚等我
分不清云层和海面，洱海成为天空的一部分
就像隔着一层纱幕，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听见她的声音细如游丝
一只海鸥落在石栏上，扭头望着我
它在召见我，它是国王
洱海是王妃、苍山是丞相，蓝天白云下的大理是它的领土
我是贸然闯入的异国人，危险而不可琢磨
你知道最美的画面是什么吗？
一位戴着黄帽子的奶奶，独坐洱海边
海水托起她的身影，把她的白发染黑
洱海尽头，白云变成一支银簪，斜斜地插在苍山上
2024年2月24日
自2024年4月11日
四月，桃花开了
桃林中升起一团团粉雾，要把整个春天熏透
——这是春天的新衣服，它总是被宠爱有加
我依然如往常那样
像一支安静的风速仪
并对整个春天保持警惕：被宠爱的事物与我无关
衣柜关起上一个季节
每到四月，脸上的皱纹就更深一些
衣服则不同：它们会变旧，但永远不会老去
2024年4月11日
2024年4月20日
分别
没有长亭古道，也不用浊酒一杯
分别不过就是两人背向而行，不再回头
那匹老马就不留给你了
我的路还很长
我没有尽头的蜗行应当有伴相随
如果过去是凌乱的旧衣服
那就该清洗干净、折叠整齐、细心收纳
我说过，桃花的凋谢始于开放的那一瞬
被吹散的沙子不会再相遇了
这恰如人世间的相逢和别离
2024年4月25日
2024年4月27日夜
敦煌
登上鸣沙山后我直面夕阳
驼峰背起的月亮镰刀般锋利、蹄铁般寒冷
而我不过是一株独自生长的芦苇
任凭悲凉从脚底涌出，将全身湿透
把我织成祖先脚下的鞋吧，让我西出阳关
我也想凿石窟、塑佛像，画下青鸟和三危山
可惜我心中的佛塔已荒弃，肉体困于倦怠
我不过是一盏在风中残喘的灯火
你知道吗？脚埋进沙子才会变成树根
这样，你才能变成一株胡杨
2024年5月5日
2024年5月6日
2024年6月28日
自2024年5月4日在植物园
这里的宁静够多了，足以安抚成年人的惊惧
侧柏在头顶织网时，杜仲正在路旁等人
鸟鸣声并没有打扰水栒子和金银忍冬
芦苇低头私语，黄刺玫默默出神，紫叶李欲言又止
沿着林荫道，我们仔细辨认每一种植物
——像两只咀嚼青草的绵羊
天空清丽，流云似雪
未及看清的水鸟掠过湖面
这初夏的黄昏，恰如我荒掷一半的人生
2024年5月4日
2024年5月6日
2024年5月9日
2024年6月1日
2024年6月7日
琵琶峰
其实，我是来看对岸那些石窟与佛像的
拜谒您并不在计划之中
——这点我无意隐瞒
因为多了些禅意，偶遇便优于造访
经历藩镇之乱，进士及第，被贬江州
您这一生饱受风雨、看遍沧桑
而我过于幼稚的人生野草滋长
至今寡淡无味、毫无波澜
还好，那些诗你写过，我背过
香山寺的钟声你听过，我听过
对岸的佛像你看过，我也看过
不知道你有没有观察过白鹤——
它飞翔时像一朵翻滚的浪花
也像一个人在平庸里挣扎
2024年5月30日凌晨
2024年5月31日
2024年6月10日
2024年6月12日
自6月8日在青海湖断崖
搁浅的鱼群密集地浮在断崖四周，如归港的舰队
被冲到岩石上，又被扯回湖水中
——它们大多数精疲力竭、随波逐流
只有极少数掉头，迎着潮涌、扭动身躯、拍打尾巴
试图游回湖泊深处
呼吸的湖水如敲响一套玻璃器皿，均匀而清亮
困在器皿中的鱼，前世是一朵花、一头牛
——也许是一个人，曾囿于尘埃与烟火
人海里挣扎过了，又在湖水里漂泊
前世压弯的脊柱，变成今生摆动的背鳍
2024年6月25日凌晨
2024年6月2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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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1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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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6 22: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