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燕子（外六首）

一叶天下

●秋天的燕子

以为，是我以为
树下烂掉的那个桃

应该要对不起春天开过的花
很抱歉，那时我还没经历姐的死
也习惯她把好的，留给我

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在梦里，也没有果子可以摘

我相信，眼前的这棵小树
就是埋在土里的那个，重新活了过来

可以让我们一起，在檐下数燕子
它们刚从落日处归来

●流逝

站在河岸边，免不了想到上下游
上海塘，必定通向黄浦江
至于源头，多数说不清
掬起的水，都有许多个来源
躯体不知要代谢多少次
我还是我。可还是那滴水吗
孔夫子在岸上叹息。船从河中驶过
抵达的终点，只是货物的意义
水从体内流过
是倒计时，还是一条时间延长的虚线

●漏网之鱼

从河里捞起来，也不是野生
从鱼塘到网箱
给了鲫鱼一个形容的修辞

圈养一生
人也会失去思考。何妨鱼
除了水，就是虚的影
除了吐泡泡，也不会站到岸上叹息

有漏网之鱼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
七秒。还是游回到抛食的地方

●秋风中的海棠

废弃的公园。周日
没有人行走其间
看到了海棠树。如果不是春天来过
就不会爱上。阳光下的海棠果
如此鲜艳，仿佛应该插图在童话里
前面的路堆满树枝
与伐木工具。我返回
再次看海棠树，就像看秋风
随时可能死亡的信息

●养鸟记

顺手在南窗安了一座山。鸟相信吗
绿萝爬上枯木
斑猫在对面山顶，作虎啸状
风雨的时候，云雾四起
我在悬崖饮绿茶，山涧里车流如水
房间安静。一二声鸟鸣
就把这座山，装进了空的鸟笼

●下班路

落日断了表链
暮色笼罩。这条归路

就只是我越来越深的皱纹
每条叉路，都有转弯的孤单

夜的黑洞，似乎在改变什么
旁观者的角度，确实
无法认定，每次都能抵达相同的点

●夜雨

光，被管控。只剩仰望的姿势
固定在黑暗的阳台。看不穿
雨滴透明的黑。留下虚空的影子
可以是误解，也可以是睡眠的反抗
梦的黑，浅得无法抵达
从体内捧出的黑，自带光芒
燃烧，表达的不是痛。是黑色的时间
已经没有办法，用誓言来测量
裂变，发生在屋顶
是叫春的猫。黑的海面
一楞一楞的潮，不断涌来

王美林

应该要对不起春天开过的花
很抱歉，那时我还没经历姐的死
也习惯她把好的，留给我

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在梦里，也没有果子可以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