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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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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禪詩系列理論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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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楼主| 发表于 2012-6-22 10:22 | 只看该作者
答问录(一)

问:Qixaojiea
答:南北
时间:2006-12-29
地点:皖南太平湖

关键词:现代禅诗,注定了是少数人的写作

&
问:在一份民间刊物上看到你关于现代禅诗的理论随笔和诗歌作品,后来又在网上看了你的博客和《现代禅诗探索》BBS论坛,好像你已经对这个流派的诗歌讨论很久了。能说点你当初是怎么开始的吗?
答:我开始对禅感兴趣,大概是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初。读了一本别人到我家喝酒时遗忘在沙发上的禅语公案后。此后,就有意识的将自己理解的禅的意趣,注入到所写的现代诗歌中。而提出“现代禅诗”这个概念,大概是1995年了。那时我在少林寺僧人办的一个基金会里做些文字方面的工作,也参与了其创办的佛禅季刊《禅露》的编撰。在创刊号上,发表了尝试写作的禅意现代诗和散文。但那时大家还将现代禅意诗歌叫“新禅诗”。后来,我逐渐读了些台湾、日本、美国以及欧洲、亚洲其它国家当代诗人写作的这类诗歌,又了解了诗人的一些写作、生活的情况,知道他们也都受到中国禅学的影响,并表现在诗歌作品里面。我就意识到,“新禅诗”这个概念只能说明中国这一块地方禅诗的演变,却无力概括世界其它国家和地区,特别是像美国和欧洲这样的国家。他们没有旧体的禅诗,又哪里来的新禅诗啊。于是,我提出“现代禅诗”的概念。认为这个概念能将地球上有这一倾向的诗歌全部囊括其中。我给它的具体定义是:用现代西方诗歌写作的形式和理念技巧,来传达一种来自东方的对于生命和万物的禅意感知和省悟。
&
问:也就是说,你对于“现代禅诗”的写作和探讨,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了。就我所知,这似乎没有太多的引起外界,也就是写诗的人常说的诗坛的注意。对此,你是否有过很孤独的感觉或者试图选择退缩以及放弃的打算?
答:我写的第一批有意识的现代禅诗,时间大概是1991年吧,如《风起时》、《风过后》和《在水一方》等,都是那时候写的,都有了比较浓的禅的意趣。其实,如果一个人对于中国的古典诗词很喜爱,很熟知的话,是很容易进入这样的境界的。可能自己并没有明确的意识,但因为唐宋时代的诗人,多是禅者,他们的诗词,也就大都禅味很浓。并且,后来,禅意的境界甚至成了品评一首作品或一个诗人好坏优劣的一项潜在标准。
我有意识的写作现代禅诗,应该是从1995年之后。这主要是我早就不满足于自己诗歌写作上的无方向性。主要是找不到方向,曾经在很长的时间里处于写作的苦闷中。当我遇到了禅,遇到了禅诗后,一下子天空就晴朗了起来,就明确了自己要的这个方向了。那时候,大陆这一块还少有人清醒的来具体认识,谈论这个事情。我就觉得我在这个方向上,是有希望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子来的。
至于说孤独,那是肯定的了。我在开始的时候,基本没有这方面可以交流谈论的人。周围写诗的朋友,也都对此不了解也不甚有兴趣。
关于外界或诗坛的关注,这个我考虑的不是太多。因为我基本没有投过这方面的稿子给国内刊物。我就是为了解决自己在诗歌写作上的一个出路,我找到了,自己在写作探讨中得到了满足和乐趣,这个是最重要的。所以,基本没有过退缩或者放弃的念头。何况,我一直对这个流派的写作是很有信心的。我觉得它一定会成为中国甚至世界诗歌方面的一个流派。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但从国内国外的情况来看,我的说法也并非无稽之谈。台湾的洛夫,美国的加里•斯耐得等,都是在这方面已经很有影响的诗人。洛夫在近年的一些访谈中,就也说自己晚年的诗歌基本是在追求实践一种现代禅诗的路子。这个在台湾不但洛夫一人,而是很有点像我们唐宋时期的样子,是一大群,或者说写诗的人基本都有着这方面的倾向,很多人的作品都有禅意。大陆这方面差些,我想,这个与社会的思想文化形态,或者说社会制度都有关系。因为在大陆,包括诗歌宗教等诸多方面在内,都有太多的禁忌。这肯定限制了人们的探索和创新思维。因为严肃的,有思想意味的创新和探索就意味着一种冒险,远没有搞些低级的玩乐写作或走走老路子保险,容易被容忍和认可。
&
问:从你的博客和论坛上看到,你倡导的现代禅诗,近年来特别是2006年以来,似乎情况要好多了,有民间的或先锋的媒体开始关注并推动。你以为这是否一种繁荣的开始?或者说,会追随的人越来越多?
答:呵呵,没错。其实从前年,也就是04年,我就有几首这样的诗被星星诗刊刊发。其它的一些杂志、报纸副刊,也零星发过一些。当然他们出于我不明白的原因,不愿意打上现代禅诗这几个标识性的字。不过,我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大概有他们内部的一些考虑吧。而在佛教刊物上是个例外,他们都用现代禅诗多少首,现代禅诗理论随笔这样我自己定的标题,很少有改变的。大概,这就是公开出版的官刊和非正式出版的官刊之间的区别吧。我是说,其实佛刊基本也是经官方批准的刊物,只是不准公开在社会上发行,而只允许做内部交流。
我是从2005年后才有意识来推广我的现代禅诗理念的。我2005年3月在乐趣园注册了个论坛,开始叫“现代禅诗论坛”,后来改成“现代禅诗探索”至今。现在已经小有影响。你在任何一个搜索引擎上填上这几个字,大概都能搜出一些相关的信息了(笑)。
今年,应该说是有了点初见成效的感觉吧。大概在几个月前,一位四川大学叫何兮的朋友,在我的博客里面留言,说看到了我的诗歌,并给了一个网络地址。我打开一看,是一家禅宗网站,贴有我几十首这样的现代禅诗。这些诗都是我05年时发在天涯诗会上的,连许多网友的跟帖和争论,也都没有删除。是原样端去的。网站注明这是他们转自《今日先锋》第七期的。我之前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刊物。好在现在要找一个什么,不用找人打听,用搜索引擎搜一下就行了。我一搜,原来这是家在国内颇有影响的大型文化丛刊。是天津社科院搞的。但我至今没有见到过这个刊物。按理,他们若真发表我的作品,首先应该取得我的授权同意,然后发表了也应该给样刊稿费。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见到样刊,更不要说稿费了。甚至,是否真有这件事情,我也不能肯定。但我在搜索中,看到也是《今日先锋》第七期,还发有诺奖得主高行健的现代禅剧的评论。我就想,也许是真的吧,他们这期是在做一个关于禅与文化或文学方面的专题。这是多数刊物的编辑常例。
民间方面,是06年10月出版的《独立》,发了我一个这方面的专辑,有我的现代禅诗作品选,有理论随笔。算是第一次比较完整的对我在这方面的理念做了一个宣扬。在此,我要感谢发星兄弟。他是个坚守在中国西南大山里面很有雄性气魄的诗人。
关于是否会从此繁荣起来,是否会有很多人来追随,我没有太多考虑过。我想大概不会吧。这个,我想有赖于大的环境的改善。在一个浮躁喧嚣的环境下,能真正静下心来写作和思考的人毕竟是少的,所以不能对此报有太多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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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我读了你的《现代禅诗理论系列随笔》。有些地方不是太懂,可能要慢慢的来嚼嚼(笑)。你写这些是为了解释你的作品吗?
答:这个我觉得不是很容易简单回答。应该说是,但又不完全是。我的那篇《现代禅诗一瞥》,原来的标题是《东方智慧的花篮》,最初发在国内的一家佛教刊物上。后来05年出集子时,改成了现在的标题,是想在意思上更明白些。写作时间大概是在2000年之前。其它的随笔,都是06年在成都时陆续写的。目的当然是想给自己的作品来定一下位,帮助别人来认识和理解。但更是因为,我意识到这个方面是一个空白,还没有哪个人专门来比较全面的论述现代禅诗的发生和可能的发展。还没有人给它一个明确的定义。也有这种可能,是早就有人在做了写了,但我不知道,没有看到。不过我想,即便是已经有人在进行这个拓荒的事情,我的努力也还是会有一点价值的吧。百家共鸣啊。起码,我说的是我个人的认识和感受吧。就像大家都吃过苹果,但肯定每个人说出的吃苹果的感受,是不会完全一样的。
我没有过专门的文学理论方面的训练,也不喜欢那种学究式的写作和表述,我就用随笔的方式,来说一点自己“吃苹果”的感觉感想,表明一点粗浅见解,全当是抛砖引玉了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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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我看了你主持的论坛,你的改版理由我理解。但这样一来,是否真的就会“门前冷落车马稀”了呢?这是你希望看到的景象么?你的纸刊好像也在编辑了,你期望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标?
答:其实,门前冷落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情,门庭若市也不见得就好。特别对于一个有自我追求的诗人来说,更是这样。诗歌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少数人的事情,或者如人所说,是边缘的。现代禅诗就更应该是少数的少数,边缘的边缘。这是它本身的性质决定了的。
要想进入现代禅诗这块神秘美丽的园地,至少要具备以下几个基本条件:
一是要熟知、参究和欣赏中国古典诗词,这是个很重要的基础,特别是旧体的禅诗部分。
二是要熟知并掌握现代诗歌的写作手法和技巧,了解西方现代哲学思潮和文学艺术各流派的同异之处。这个也是个基础性的训练,不可或缺。
三是要解悟中国的禅学思想,了解台湾、日本及欧美等国家和地区禅的思潮、发展和现状,并了解佛教思想的来龙去脉,不这样,你也无法真正的把握现代禅诗的内在依据所在。
四是要有较多的生活经历和积累,有自己独到的对于生命生活的思考和体悟。
最后一条,我认为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现代禅诗的写作者,应该是一个能积极看破红尘的大无畏的勇士。你必须勇于质疑,勇于叛逆,勇于蔑视一切世俗的成规和定规,敢于挑战一切的偶像、神圣和权威,以此达成身心的圆满、自由和自在。一个甘于平庸的人,是不能也不配写作现代禅诗的,因为他先天就不足。奴性十足的人,更是连看和谈论现代禅诗都不能,因为他的眼中除了主子,再没有了别的东西,也不敢有别的东西。一个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的人,你还能要求他什么,还怎么当人来看他,更何况诗人这样的称号?
这几个条件,对于一个想在现代禅诗上有所建树的探索者来说,几乎是缺一而不能的。所以,这些苛刻的条件,就决定了现代禅诗不是随便哪个人脑子一热就可以写作的,不可能像“梨花体”或者“下半身”或者“垃圾派”那样,会在计算机上敲击键盘打出汉字,会用回车键分行就OK了。现代禅诗应该说,是一项对于一个诗歌写作者智能和知识能力的全面检验。比之当年的“朦胧诗”,在写作上的难度还要大得多。它只适合那些矢志不渝,将诗歌当作终生追求的诗人,只适合将学习和写作当作每日清修功课的苦行者。也就是说,没有三五年的苦学苦练,想入其门径是不可能的。而入得其门,要想在其中觅到真正的趣味和境界,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也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这个过程可以很漫长,也可以不那么漫长,这要看个人的天赋和所处的具体环境了。但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坚持。谁能坚持住,能受得了寂寞,谁最后就有可能进入到这片真境界中来。
所以,这不是也不可能是一个热闹的地方,而只能是个清净的地方。这个有点禅家苦修的况味,你见有在闹事中坐禅修炼的吗?若有,那也不过是故意为了说明点什么在作秀表演罢了,不会是真实的情况。
我将现代禅诗的写作说得很难,似乎是在打击朋友们的热情和兴趣。但我说的是真心话,也是不得不说的。我的意思是让每一个对现代禅诗感兴趣的人,事先有个思想上的准备,以免进入其间,不知路径,迷了方向不说,可能还会信心大失,从此望诗兴叹。
我想,我的那个《现代禅诗探索》论坛,即便有天就剩了我一个人在那里,也是正常的事情,我也不会惊讶。就如诗友九华山人说的,最终能有三五人坚持并修成了正果,也是莫大功德了呢,呵呵。
关于纸刊,也就是《现代禅诗》丛刊,我是06年3月就开始筹办了的。但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出来。现在,我准备在新的一年里来完成这件事情。要达到什么目标呢?我想,就是给有相同追求趣味的朋友,一个聚合的场合吧。但也和论坛一样,我不会去为了追求人气乱拉人来凑热闹。我在选稿时,会尽量精一些。至于外界的反应和评价,这个还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我只把该我办的事情办了,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先不去想。
“若无闲事心头挂,便是人间好时节”,呵呵,我就想做个心头尽量少挂闲事的人。
&
问:呵呵,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禅诗是属于“东方神秘主义”的,现代禅诗当然也不会例外。但通过您的讲说,就觉得虽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现代禅诗的写作者,但也不是完全的高不可攀。只要坚持和努力,就有可能进入其中并得到乐趣。现在,夜已经很深了,请允许我再提最后一个问题:您能用最简单的语言,来概括一下现代禅诗的基本特征好吗?
答:谢谢您的提问。其实回答您的提问,也让我有机会对于现代禅诗写作中的一些问题,做一个系统的思考和梳理。
对于现代禅诗最简单的概括,我想可以用四个字:古今中外。
也许要说明这四个字,又要用很多的文字语言来表述,但我在这里就不说了,留一些空白给有心的人去自己品味寻找,也许更有乐趣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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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2 10:17 | 只看该作者
《现代禅诗一瞥》


    自公元6世纪禅走出印度,与中国本土的儒道思想水乳交融地结合在一起之后,就形成了独特的中国式的禅宗。它不承认任何的权威偶像,没有教规,也没有圣典,是一种非宗教的宗教。
    禅与中国诗歌的结合,就形成了诗歌园地中的一个奇异品种──禅诗。禅与诗的结合,有其内在本质上的必然性。二者都面对着一个根本的大问题:生命。二者的发生和圆满也都基于同一种情况:觉悟。禅和诗所要完成的,都是体验和打开,使原本存在于事物中的东西重新凸现出来。
    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说法,有人呈献了一朵鲜花给他。他便手拈这朵鲜花,看着众人,久久地一语不发。这时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有摩诃迦叶心有所悟,脸上显现出会心的微笑来。于是,佛祖便将这“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道传给了他。禅,就这样在“拈花微笑”中产生了。
    禅是难以言说的,但又不是完全的不能言说。
    表达禅可以言说的语言形式,莫过于诗。因为诗的含蓄,诗的隽永,诗的韵味,诗的非逻辑反理性思维,都使禅的表达成为可能。同样的,诗歌在与禅的接触中,吸收了禅对生命,对自然,对山河大地万事万物那种超然、明净、空灵、穿透的智慧和精神境界。诗人在这种境界中,也就成了“诸法无我,明心见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禅者。
    禅诗自晋代以来,在中国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除了历史上诗僧们的大量作品外,像谢灵运、陶渊明、白居易、王维、孟浩然、苏轼、唐寅等历代诗人,也都留下了不少传世之作。但是,现代禅诗在中国的历史却不长,因为新诗在中国的历史,也还不足百年。现代禅诗是用现代诗的形式和表现手法写作的具有禅味禅境界的诗歌。旧体禅诗,很大部分是诗僧所写,而世间诗人们所写禅诗,也大都写僧侣,写寺院或与之相关题材的诗作,其实,这应该说是对禅诗这一概念把握上原则性的误解。因为僧侣和寺院并不能与禅等同,更不是禅本身。禅是一种直接进入事物内部,超越了物我的一种精神,是把握生命和生活真实的一种方式方法,同时又是一种澄明宁静,大彻大悟的心灵境界。它存在,包含在最平常的事物中,犹如大海、土地、空气、草木或春花秋月。
    现代禅诗在题材的选择和表达的手法上,都有着不断的发展和创造。这在禅文化气息很浓的日本尤为显著。如三好达治所著《柔弱的花》一书中的一段诗:

早上开放的牵牛花,中午即谢
中午开放的旅花,晚上即谢
晚上开放的葫芦花,次晨即谢
生命虽很短暂,却都有时间性
快快地回去,却不知该回到哪里   

生活中自然平常的事物,被诗所点化之后,便呈现出不同寻常的意义来。反过来说,许多时候,最复杂的事物,其实最简单;最深奥的道理,也就最平常。
二十世纪初,禅到达大洋彼岸,以其难以言说的魅力,征服了那里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人,使战后“垮掉的一代”如痴如醉。美国著名的垮掉派诗人加里-斯奈德, 在大学期间就翻译中国诗僧寒山子的诗,并在1956年东渡日本,居住十多年,并曾出家三年,专习禅宗,回国后和他的日本妻子一起隐居于加里福尼亚北部山区。他的诗在“返归自然”的主张下,将禅的精神融进诗中,力图将历史与自然景象容纳到内心,从而使诗歌更接近于事物的本色,以对抗其所处时代的失衡,紊乱及愚昧无知,从而以质朴简练的语言和富有智能的洞察力,在美国当代诗坛上独树一帜。如他的《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唯一可信赖的
是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田野和树林
解冻  结冰  解冻
根本不能相信
今天  山上起了风暴
像一团模糊的泡沫
这是真的
但唯一的一点希望
仍是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中国的现代禅诗,由于历史和现实的诸多原因,它的发生和发展,时间都很短,还处在一种探索、尝试和形成的阶段。并且,所谓“禅诗”,不过是在一首诗中,读者读后在某些方面有所“醒悟”,品味到一种可意会而难言传的韵味和境界而已。其实,禅诗与非禅诗的界限,是很难截然划分的。如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如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如贾岛的“绝顶人来少,高松鹤不群”皆在无意之中透出浓浓的禅意。若诗人具有禅心时,为诗时自然便有禅意;犹如禅者怀有诗情,言语中便俯拾皆有佳句。
在台湾诗人中,周梦蝶是一位写诗的禅者,修禅的诗人。他的身处困厄之中而又超越于困厄之上的人格诗格,形成了他自己独具的魅力。在《摆渡船上》一诗中,他写道:

是水负载着船和我行走?
仰是我行走,负载着船和水?
瞑色撩人
爱因斯坦底笑很玄,很苍凉。

但我认为最能契合现代禅诗理念意趣的诗人,当是洛夫。特别是他到了中年以后,对于西方现代派的东西,横的移植已经完成。而对于东方故有的诗歌和思想自由之精神纵的继承,却就成为了他的一个新开始。对于现代禅诗的探索和实践,就是他在诗歌之路上留下的明晰痕迹。比如他的《金龙禅寺》一诗:

晚钟
是游客下山的小路
羊齿植物
沿着白色的石阶
一路嚼了下去

如果此处降雪
而只见
一只惊起的灰蝉
把山中的灯火
一盏盏地
点燃

洛夫说:经过多年的追索,我的抉择近乎金刚经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们的“心”本来就是一个活泼而无所不在的生命,自不能锁于一根柱子的任何一端。一个人如何能找到“真我”?如何求得全然无碍的自由!又如何在还原为灰尘之前顿然醒悟?对于一个诗人而言,他最好的答案是化为一只鸟,一片云,随风翱翔。
洛夫的这一见解,应该是所有诗人都要进行深思并加以实践的问题。
杨平在写作现代禅诗的台湾诗人队伍中,是比较年轻的一位,他在《没有一个生命真正死过》一诗中,有这样一段:

没有一个生命真正死过。
萎谢的花,绝迹的兽
消失在地平在线的光
从蛹到蝶
有形的是躯体,剥落的是往事
轮转的是一首永恒的慈悲之歌!

无论是叩问还是揭示,诗人们在用禅者的胸襟和眼光去面对生命、观照世界的时候,就有了一种真正的醒悟。
在台湾,似乎正在形成一个写作现代禅诗的诗人群,并且有不少这方面的诗集和评论出版。在内地,也许是笔者眼目闭塞的缘故吧,这方面的作品读到的还不多。不过,相信随着人们,特别是知识分子各种思想禁锢的打破,随着诗人们对自我、自性、自然越来越多的关注、省视和超越,被现代西方世界视为东方文化和精神之代表的禅文化,也必将越来越多地被重视和吸纳。已经有一些现代诗人,开始运用禅的智慧来把握世界,把握生命和生活。
可以企望,和中国源远流长的古老民族文化一脉相承的现代禅诗,将成为流经这个浮躁世界的一泓清溪,成为献给人类和平与幸福的一只东方智慧花篮!(1997,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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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12-5-5 11:28 | 只看该作者
问好驮经。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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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2-5-4 14:57 | 只看该作者
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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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8 09:37 | 只看该作者
问好叶子.
大家一起探索,共同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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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3:2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9 编辑

现代禅诗与中国功夫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8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的这两句诗之所以被广泛引用,就是他说出了一个规律,说出了一个客观存在着的道理。一个人做一件事情,也如在山中居住一样,时间久了,就会被习以为常的周围环境所蒙蔽,反而失去了对“庐山”真面目的判断和认识。
对于现代禅诗,有时我也会有这样的一个感觉。有时,也是需要走出这个“庐山”,站在其他的山头上,来回望一下,或者就会有点意外的启发和收获。
最近,我在线看了一部50集的电视剧《李小龙传奇》。
我很喜欢看武侠小说和武侠功夫片。虽然,我一生没有练过武,但内心的喜欢,却是不能克服的。说来奇怪,我喜欢功夫片,但对于体育竞赛之类却没有一点兴趣,甚至还反感。我觉得,武术虽然和体育很接近,都属于竞技,但武术里面似乎不仅仅是争高低,取名次,也不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更重要的,是武术里面包含着一种思想,一种精神。它是有灵魂的。
50集连续剧,我每天看10集,用了差不多5天的时间。
李小龙祖籍中国佛山,出生在美国旧金山,所以与生俱来的便有了美国国籍。后来,他随父母在香港生活,读书练武,拜咏春拳大师叶问为师父。由于性格倔强,争强好胜,所以当武功逐渐增长的同时,也不断的“惹是生非”。特别是打了香港的黑社会老大之后,不得不逃离香港,到了美国。但他性格中的“骄傲和狂妄”,虽屡遭挫折,但却绝不服输。为了证明自己,他不断的出手,接受挑战,比武打斗。有胜利,也有失败,更多次遭到暗算,甚至险些丧了性命。但最后,他还是一次次度过难关,在美国的武术比赛中夺冠,成为武术新星。最后,他为了推广自己的“中国功夫”,为了推广自己创立的“截拳道”精神,走向影坛,进军好莱坞。但,美国当年的种族歧视观念很浓,使他的愿望付之东流。好在,香港的电影公司看中了他,请他主演功夫片,一举在港台东南亚,以及日本成为影坛新星,并反馈到好莱坞,终于被好莱坞请回去,主演后来风靡世界的新片种——功夫电影。
但李小龙犹如一颗流行,璀璨之后,便迅即消失。他在事业正鼎盛的32岁,猝然而逝。真是很令人痛惜。
其实,对于那些富有悬念的打斗比赛,虽然也很吸引我,但我更看重的,是李小龙创立的“武术哲学”思想。他在美国华盛顿大学读哲学专业,这对他建立自己的武学理论起了决定作用。他意识到了武术不是争强好胜的打斗,不仅仅是技术,而是一种思想,一种存在方式。他吸收禅宗和道家的哲学思想,提取出“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以及“化繁为简,直截了当”的武术理念。在他创立自己的武术门派“截拳道”的时候,他不但汲取了世界各国武术门派的搏击技法,而且将自己从中国哲学中提炼出来的思想,作为一种灵魂植入其中。
让我感慨的正是这一点。我想,李小龙之所以能在死后三十多年还被人不断谈论和纪念,正是他有勇气有魄力创建一种新的武术思想和门派,敢于打破当时武术界保守僵化的陈规陋习,不但挑战别人,也挑战了自己。并且,他也善于借助包括电影在内的传播形式,来推广自己的思想理念。
他是第一个打入好莱坞的华人影星,这为他成为国际名人奠定了基础。但我却认为,他如果仅仅是一个以打斗为特长的功夫明星,他的影响,绝不可能持久绵长。只有思想,才是会不断发光的。李小龙是一个思想者。
我在看李小龙这部连续剧的时候,不断涌现在头脑中的,是现代禅诗。这好像看起来风马牛很不相及,但在我的头脑中,它们却是相关的,重合的。武术与诗歌,都是门派性质很强的“功夫”。各个门派之间,互相排斥,互相贬低,这也是司空见惯的情况。但我知道,要想真正有大成就,就必须破除门户之见,汲取一切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滋补自己,丰满自己。
现代禅诗流派的创立,我就是本着这样的一种理念去进行实践和倡导的。无论是古今中外,无论是什么人的,只要对于丰富和发展现代禅诗有用处,就拿过来,就去学习,去尊重。
现代禅诗不可能像武术那样,作为一种表演形式,在竞技场上一夜之间成为媒体渲染的主题,成为街头巷议的题材。它可能是寂寞的,无声的。但,这正是现代禅诗的特征所在。它是溪水,无声而不断的滋养着那些有缘的生命根芽。
不过,现代禅诗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借助现代的传播手段进行自己的旅行。比如网络,便是一个很好媒介。并且,它作为一种思想理念,也完全可能将影响扩展、渗透到其他的文学和艺术领域,比如小说,散文,绘画,雕塑,音乐等等,都是可能的。
无论诗歌还是武术,或者其他的表现形式,当你仅仅把他当做一种技巧的时候,它就注定是短命的。而一旦注入了思想,有了灵魂,它就会自己强大起来,就会自己向前走。
我们的肉身生命会很快消失掉,但注入了思想的艺术或功夫,却会活得久远。(2010年,大理)


无话可说,只是呈现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9

呈现,是现代禅诗区别于其他现代诗歌在表现方法上的主要特征之一。
从感官的角度出发,看到、听到、抚摸到或想到的东西,经过内心的过滤或转换,再通过诗歌的语言并运用细节传达出来,这就是我所说的呈现。
这样的传达,虽然经由了思维的内部处理(不经由处理是不可能的。人的大脑就是一个信息处理器),但却并不是你要将每时每刻听到、看到、触到、想到的全部事情都不分巨细的端出来,摆放在大家面前。
经过了思维处理的事物,在呈现出来时,从本质上来说还是直接的,并不改变事物的形貌和性质。瞬间的直觉,不加入个人的判断和臆想,最为至关重要。
我说“无话可说”,并不是你主观上没有分别和判断,而是不在诗歌呈现的过程中夹带出来,不说多余的话,不抒情。你在呈现过程中的顾虑和选择,其实已经表明了你的所有态度和情感。再去啰唆着说三道四,就完全是“头上安头”的多余。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王维是古代中国这个方面的大师。他有很多作品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欧美的很多著名诗人,就是从翻译过去的王维诗歌里面,偷学技艺,最后丰富、成就了他们自己。王维的这些“山水诗”,似乎完全是在不动声色的客观呈现,但在这个呈现之中,却让读者感到了作者有丰富的“声色”情感在里面。
“当暮色装饰着雨后的窗子
我便从这里探测出远山的深度
在窗玻璃上呵一口气
再用手指画一条长长的小路
以及小路尽头的
一个背影
有人从雨中而去”
洛夫是有明确意识的进行“现代禅师”写作的一位当代诗人。我不很赞成将他纳入所谓“回归”之类的行列中去进行褒贬。那样依然是一种民族虚无主义的缺乏自信。作为一个诗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有不同的艺术追求和选择,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何必非要与那些大而无当的东西挂钩呢。他作为一个诗人一直在艺术上探索进取的状态和精神,是我所佩服的。大家细心察看,就会发现只要是洛夫本人或评论者认为有“禅意”的洛夫诗歌,基本都有这样的一个特点,就是不矫情,不说理,不比喻,而是直接呈现,在呈现中表明一切。除这首《窗下》外,《金龙禅寺》、《随雨声入山而不见雨》等短诗,都有这个特点。当然,他是台湾现代派诗歌的代表人物,对于超现实主义等西方现代派诗歌的表现手法,运用娴熟。但这不但没有减弱他诗的禅意,反而更增加了几分回味和神秘。所以,借鉴欧美各种现代诗歌的表现手法来融入和丰富我们现代禅诗的写作,不仅必要,而且必须。我们的心胸,要能容下宇宙中一切的东西,要有无限的宽广度。
抒情和说理,都是现代禅诗的必有元素。但这两个元素却必须隐匿在尽量客观的呈现中,要在具体的细节中传达出来。因为我们是在写诗,是在进行一种艺术的探索和实践,而不是往墙壁上刷标语口号。
唐宋时代很多禅师和诗人,也写了不少流传至今的“诗偈”。这些“诗偈”虽然具有诗歌的形式,但从本质上来说,却不是诗。偈,本是佛经的一种体裁形式,是做说理用的韵文。这个,寒山是一个代表人物。将寒山的那些东西当诗歌作品来评论,完全是一个错误。
无话可说,只是呈现。这是我对自己近年现代禅诗写作实践的一点总结,现在贡献出来,但愿对大家的写作也会有所助益。(2010年,大理)


不崇高,不崇低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30

1
中国的诗歌,在传统上一直是“崇高”的,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一种话语方式。而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东西一旦和权力以及金钱等等联姻,就呈现出了虚伪甚至狰狞的面目,就难免让人厌恶和恐惧。于是,就出现了抵制和抗争,就出现了反动,于是“崇低”的思潮便开始泛滥蔓延。
先来一点名词解释,来一点说文解字。
崇高这个词,大概多少通点文墨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因为在我们的教科书中,曾经无处不在的写满了这两个字。但到底何为崇高,能说出其来源本意的,大概就为数不多了。
其实,崇与高,在这里是同义词。连在一起,无非是强调这个高的程度。《尔雅》里对崇的解释,就是“高也”。《说文》里则是“崇,嵬高也”,也就是高而不平的大山。
崇高在这里是一个形容词,而非名词或动词。
崇高如此,那么崇低呢?崇低这个词,是新造的诗歌专用词,是针对了崇高来说的。因为,在诗歌之外,我还没有见到有人用过它。如果再缩小一下范围,崇低这个词,就仅仅是在垃圾派诗歌或相关的评论文字中,才不时会出现。
在将崇高与崇低并列使用的时候,这两个词的词义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这里的崇,悄悄的与宠物的宠相连接,相混合。以致使得这两个词的词义同时改变为推崇、喜爱或靠近,而非崇高一词原有的仰望和膜拜。
这应该正是垃圾派或下半身的诗人们想要达到的目的。他们要反其道而行之,要将仰望变为俯视,将那种高高在上的所谓精神盛宴,变成肉体感官上的抚弄和呻吟。
并且,这里的崇,强烈的表明了它是一种向往和奔赴的姿态。
当然,这只是为了争夺诗歌话语权而发起的一场不可能持久的战争。因为,任何一位真正的诗人,都不会终生选择以亵渎缪斯的纯洁和美感为职事。他或她在粪坑中打滚的目的,无非是以这样令人嫌恶的面目和姿态,引起众人的关注。然后,再找个隐蔽的地方,悄悄洗干净了自己,再换上一身体面干净的服饰,然后以浪子回头的面目,重新登台亮相,用以博取围观者的惊诧和叫喊。
他们的反抗虽然并非毫无意义,但说到底,也还是一场很功利的行为表演而已。
崇高与崇低,都是一种极端,都是人为制定的道德目标,而非事物的本来样貌。
现代禅诗,不崇高,也不崇低,而是居于事物的本处。这是基于佛陀思想的本源而言的。书写的对象是高就是高,是低就是低,是中间就让他待在中间,不做偏执的、极端的强调认定。一切,都尊重事物的本来面目和自有状态。
在这里,平等心是一个观照的关键。无论什么样的事物,都是大自然的作品,包括我们人类自己。存在的本身没有善恶,没有美丑,也没有高低贵贱。一切生命本身的存在,就说明了各自的合法性。当然,这个法,不是某一个人类社会的法律,而是大自然的法律。在这部自然大法面前,任何有机的生命,甚至是无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不应该被冠以高或低的分别。
所以,对于现代禅诗的探索者来说,无论崇高或崇低,都是应该断除的妄念。(2010年,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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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3:2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7 编辑

简单点,再简单点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4

中国的当代诗歌有一种错误理念在影响着大家,就是韩东提出的所谓“诗到语言为止”。或许,提出这个观点的初衷,仅仅是为了给诗歌“减负”,去掉那些强加在诗歌身上的负担,也就是那些与其本来面目不相符合的东西,比如歌功、颂德、咒骂、抹黑、讨伐等等。但是,这个“诗到语言为止”的提法,在经过许多“评论家”的发挥之后,也误导了不少人。一些人又引出“诗歌是语言的艺术”来为这个观点进行佐证,于是,就开始将诗歌转变成了“语言的堆积和拼接游戏”。
所谓的游戏,当然也是要有规则的,但无论规则怎样,都只是玩。于是,诗歌在很长时间里,在很多人那里,就成了“玩语言”的游戏。中国自有的语言不够玩了,就漂洋过海的去翻译引进。于是,我们就看到,大量的所谓当代诗歌,就是生涩怪异词汇的拼接和堆积。而在另外的一些“反叛者”那里,这种现象又走向另一个极端,将“口语化”演变成了“口水化”,满纸都是分行的“垃圾”和“下半身”,并且以不厌其烦的啰嗦冗长句子作为特色来标榜。
但是,艺术就是艺术,诗歌就是诗歌。诗歌艺术有其自身不能动摇的规律,不是用强制或游戏的方法就能改变的。我还是坚持认为,作为一首具体的诗歌作品,思想境界的有无是决定其成功与否的基本评价,思想的高度就是诗歌的高度。而语言文字在诗歌中的作用,就是盖房子的砖石木料,是材料,是工具,而不是房子本身。房子本身又是什么呢?它是建房者的一种思想,是经过巧妙构思之后运用材料和工具的一个结果。可见,材料固然重要,不可或缺,但思想的存在才是灵魂,是本质。
既然语言文字仅仅是构筑诗歌作品这座房屋的材料和工具,那么,我们对它的所取,也就只能是“满足需要”为止。如果你弄了很多并不需要的砖石木料堆积在那里,不但无用,而且填塞了不该填塞的道路和空间。
我的这些意见,其实也不是自己的发明,也还是来自于禅的基本思想。禅是一门看似神秘玄奥,实则朴素真切的学问。它对禅者和诗人的要求,就是简单,透明,不搞故意的外在复杂形式,来遮蔽了生命或事物的本来面目。而作为现代禅诗,就是立足于禅之思想上的一种语言表达形式。所以,从本质上就要求写作者必须遵循简单和朴素的原则,不要进行无意义的堆砌和铺陈,要利索甚至粗鲁的直抵根本,不留情面。在具体的写作实践中,其实也就是尽量使用日常的简练朴素语言,来传达内心真实的思想意念,传达现象之外你对于生命或事物本质的叩问。还是引用日本诗人三好达治在其所著《柔弱の花》一书中的几句诗为例——
早上开放的牵牛花,中午即谢
中午开放的旅花,晚上即谢
晚上开放的葫芦花,次晨即谢
生命虽很短暂,却都有时间性
快快地回去,却不知该回到哪里
这几句诗,没有生涩的词汇和高深的名词概念,都是日常的生活用语,但你就真的会认为它们很平淡,很无足轻重,可以不去思量它们背后深邃的思想性吗?当然是不能的,或者是无法去忽视的。
还有韩国的法顶禅师,在他所著感想集中引用的一首小诗,也是朴素清丽,发人深思的——
十年经营,搭建草舍三间
我一间,月亮一间,清风一间
江山无法入住,那就围绕欣赏吧
其实,这样思想丰满语句简朴清丽的诗歌艺术现象,在我们唐宋诗人那里,可以说比比皆是。最著名的大概是白居易了。据说他曾经将新写出的诗,读给那些在河边洗衣服的老妇人听,看她们是否能够听得懂。如果她们懂了,就认为这首诗是合格。如果她们不懂,就进行修改,直到她们听懂为止。
另一位身体力行的诗人,就是被后世称为“诗佛”的王维。他晚年写作了许多意象空灵的佳作,也都是奉行着语言简练淡远的写作原则,却成为了后世写作者取之不尽的艺术资粮。
我们不要误以为,他们这是在“为人民大众服务”,那时候还没有这种冠冕堂皇的口号,他们只是遵循了诗歌的一个朴素原则:既高度凝练,又朴素近人。
所以,我们现代禅诗的诗人们,一定要汲取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和教训,真正将禅之朴素简单的门风,融合到诗歌写作中去,不要做多余的铺陈堆砌。朴素,凝练,透明,不断的向村妇、农人和孩子们学习新鲜的生活语言,就会写出好的甚至是优秀的现代禅诗了。(2009年,昆明)


诗歌史上的那些独行者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5

在中国诗歌史上,有许多深具个性的重要诗人,因为他们所创作的诗歌作品与众不同,深具特色并影响广大、深远,因而被后世冠以响亮的名号。唐代诗人中,就有杜甫被冠以“诗圣”的称号,李白被冠以“诗仙”,而李贺,则被冠以“诗鬼”的大名。当然,我最感兴趣的是王维,他被后世冠以“诗佛”的称号。王维中年之后,不堪朝廷中的政治纷争,逐渐的归心山林,半官半隐,潜心佛禅、诗画。这对于仕途自然是暗淡了,但对于诗歌、绘画艺术方面的成就,却是无限风光的巅峰。王维不但在诗歌方面给后世留下了大量境界空灵的作品,成就了一代“诗佛”的尊荣,而且在绘画方面,也开创了一代禅意山水画的新画派,成为了流传至今的中国文人山水画的开创者,被尊为“南宗画派祖师”。
此后的宋、元、明、清,也有诗人被当时或后世冠名的。也有的是诗人自号,但被当时或后人认可并相传不断。比如宋代的苏轼,就因为“乌台诗案”大难不死后被贬黄州,生计困难,在友人帮助下才在黄州东坡得几十亩薄田,耕读度日,筑屋自居,号“东坡雪堂”,自家也就将自家号为“东坡居士”。本来是一时困顿中的自慰,却不想倒成就了流传后世的一番响亮和风流。
古人故矣。我其实想要说的还是当代的“今人”,想要说的还是“现代诗人”。在中国不足百年的现代诗歌史上,也颇出现了几个不同凡响的人物,李金发便是其中一位。李金发生于1900年,广东梅县人。青年时期留学法国,在法国象征派诗歌特别是波德莱尔《恶之花》的影响下,开始创作格调怪异的现代新诗,在中国新诗坛引起一阵骚动,被称之为“诗怪”,成为我国第一个象征主义诗人。这位“诗怪”其实不单单诗名甚大,在其他艺术领域也有很高建树。比如雕塑方面,就成就非凡,被誉为中国现代雕塑的开创者。可惜的是,诗人在时代变迁,政局更替中,最后不得不选择留居海外,客死美国。在1949年后的漫长时间里,几乎被国人遗忘,或被作为一个怪异的疯子遭遇批判或嘲讽。只是在最近的十多年里,人们思想禁锢稍开,才重新想起了这位诗坛上独一无二的“现代诗怪”。
另外的一位,也是漂泊海外的诗人,他就是洛夫。他于1949年离别故乡到了台湾,成为台湾现代诗歌流派的主要开创者。因为其诗追求超现实主义的魔幻意象,常常营造出光怪陆离的文字景象,所以评论者对洛夫冠以了“诗魔”的称号。不过,洛夫比着“诗怪”李金发,命运要好了许多。1980年代后,随着大陆气候的改变,洛夫也逐渐在大陆的诗歌读者中,名声日盛。虽然在1996年,他离开台湾移居加拿大,但还是不时的会出现在大陆读者的关注视野中,成为了一代诗歌名人。
行文至此,我想要说的是,唐代诗人中,出了诗圣、诗仙、诗鬼、诗佛。现代诗人中,也出了诗怪、诗魔。他们都是中国诗歌史上的独行者,是不可模仿也不可替代的重要诗人。但是,我觉得,中国现代诗歌的国土上,似乎还应该出现一位现代“诗佛”,来清净这个世界的诗歌和人心,不使继续浮躁和烦乱,不去崇高或崇低,而是回归到人和物的本来位置,给人以清醒和正途。至于我们的现代“诗佛”何时出现,又出现在哪里?这就要看时势和机缘了。
但是,我想我的最大愿望,也是我预料中的最大可能,现代“诗佛”的出现一定是在现代禅诗的写作队伍中。可能是一位,也可能是二、三位,是一个群体。
我这样的判断,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依据了基本的佛陀思想和禅的理论。人人具有佛性,而是否能够成佛,就看你是否一朝醒悟。迷时是凡夫,悟时便是佛,佛是一个觉悟了的人,事情就这么简单。一个真正的现代禅诗诗人,必定是一个禅者,是一个觉悟者。所以,成为一个现代“诗佛”,应该是现代禅诗诗人的终极方向和目标。并且,这个目标也不是遥不可及的狂妄,而是一种愿心,是为了世界和人心能够清净下来的慈悲。禅宗六祖慧能,最初不过是一个不识文字的樵夫而已,但当他来到黄梅的五祖弘忍禅师那里,被问来此做什么时,就毫无犹豫的回答:惟求作佛,不求余物。可见一个人,是不能没有一点宏大的慈悲愿心和目标的。
狂妄要不得,但愿心和大目标,却是一个诗人所必须要有的。因为,你不是仅仅为了你自己。如果仅仅为了自己,你就还不是一个觉悟者,不是一个合格的现代禅诗诗人,也就离成为现代“诗佛”还很遥远。
我们的身前和身后,都不会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也要准备着,成为一个不与众同的独行者。(2009年,昆明)


现代禅诗的自由精神和独立品格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6

一个诗人,不一定是禅者;一个禅者,也不一定是诗人。
但一个自觉的现代禅诗写作者,却一定既是诗人,又是禅者。
那么,一个既是禅者又是诗人的写作者,会在自己的人格上和作品中,呈现出什么样的品质和特征呢?这是本文想要讨论的问题。
首先,我认为一个真正的诗人,应该具有自由的精神和独立的品格。自由和独立,应该是所有大成就者所必须具备的两个基本元素。如果不具备这两个基本元素,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不能成就大事业的。诗人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人,不能具备自由精神和独立品格者,只能算是一个伪诗人。甚至,在某种严格的意义上说,伪诗人是连做人的资格都难以被承认的。
而一个真正的现代禅诗诗人,更是必须,也必然的会具备这样的自由精神和独立品格。因为,这两者都是建立在佛陀“众生平等”、“众生皆有佛性”的基本思想理念之上的。
法国思想家卢梭在十八世纪所著的《社会契约论》一书中,提出了“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赋人权”说,对此后世界各国民主宪政的建立,保障人权的制度,起到了理论奠基的作用。但他的这个对世界影响远大的思想理念,其实是来自佛陀“众生平等”的思想主张。并且,他只是从佛陀的思想宝库中,提取了很小的一部分,仅仅是对人类而言的一点点。但也由此可见,佛陀的平等思想和卢梭的平等思想,其基本源流和意思表达是一致的,只是程度和范围的深浅大小有所不同而已。
“众生平等”是以所有生命体,甚至是包含了山川草木等无情众生在内的大关怀,大慈悲。在空间的概念上,则包含了整个宇宙的无限领域。
“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赋人权”论,则是仅仅针对人类的,所以离得我们的现实生活更加切近。从空间意义上说,其也是有限的,是基本界定在地球这一空间范围之内的。
但无论佛陀和卢梭的“平等”说,都是人与人之间建立和睦相处关系的一条准则。违背了这样的一条准则,世界就会充满了征服被征服、统治被统治之间的暴力和血腥,就永无和平可言。而作为一个个体的诗人,如果没有“众生平等”的思想理念,就不会有对他人,对身边自然事物的尊重和爱惜。所以,对于我们现代禅诗诗人来说,“平等”的理念,在你的作品中有没有,有多少,这是一个重要的衡量标尺。而没有平等观念的人,也很难会建立起独立的品格和自由的精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你认可了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是一种合理的存在,你就必然的会对上仰视,对下鄙夷,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卑上亢下”的人。诗歌,是一个人思想和感情的传达,如果被一种错误的识见所主导,就不但对他人是一种戕害,对自己也等于是自杀行为。
独立,是相对于攀援依附而言的。
自由,是相对于被捆缚、被奴役而言的。
任何对于人身和精神思想的奴役和捆绑,任何为了现实利益而向权贵献媚攀附的行为和现象,都是与禅的精神诗的本质格格不相容的。
诗人诗人,就是一个写诗的人。也就是要先做人,才可能有真诗的写作问世。先做好了人,才可能将诗写好。这也是历代有识之士、高僧大德们所共同的识见。太虚法师就有诗道:
仰止惟佛陀,完成在人格。
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
做人做佛如此,做诗人也应如此。人在诗之前,人成诗方成。
陈寅恪先生认为,为人治学当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人如此,治学如此,写诗当然也如此,写现代禅诗就更应如此。
平等,是产生民主社会体制的基础,这个道理两千多年前就被佛陀说出,近几百年来的时间中,更为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民族所证明。人,只有在平等、自由、独立的存在状态下,才能成为一个真正消除了恐惧感,真正获得了人性解放的创造者。
我们所居的土地上,还充满着种种的暴力和谎言,充满着人与人之间森严的等级和不公。人与其他众生之间,也一样存在着奴役和残杀。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依然紧张而对立。这些,都是与我们的应有理念相悖的。
现代禅诗诗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者。我们一样的处在各种复杂社会环境和矛盾中。这就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完全的超越脱离现实的生活和环境。我们必须积极的面对,必须积极的看破并创造。当我们在独立和自由的状态下,掌握了禅的基本思想和关照方法后,就能不被环境所困,就能从各种复杂的矛盾中超拔出来。我们没有恨,我们只有平等的慈悲爱心。这是我们渡人渡己的舟船。
这其实也正是中国禅的基本态度: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我们只要从自身开始,通过现代禅诗这一自我提升的方式,将我们的思想理念传递下去,让更多的人在互相尊重的平等氛围中,滋生出爱心慈悲,我们身边的世界就会一点点被改变,就会变绿变亮。
我们的声音,也许还很微小;我们的作用,也许仅仅如大海一滴水。但我们只要坚定和持久,就一定会看到一片开花的果园,飘香的果园。(2009年,昆明)


我们的精神与底限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7

作为现代禅诗诗人,就决定了我们必须即是禅者,又是一个现代诗人。这双重的身份含义,缺一不可。我们的努力是将这两重身份合二为一。禅者与现代诗人,从各自的定义上来说,并不完全的一样。甚至从某种现代的角度上看,差别还很大。但在现代禅诗的概念里面,二者却必须是融为一体的,不能分割。如果强行分割,那么你就或者是一位禅者,或者是一位现代诗人,而非现代禅诗诗人。这是现代禅诗的基本理念所决定了的。
我想,在这篇短文中我想要具体表达的,就是作为现代禅诗诗人,我们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诗人?我们在作品和生命的质地上,与其它的诗人又到底会有些什么不同?
虽然,我在前面的随笔中,或多或少已经谈论过这个问题,但我还是想更具体的谈论一下,从总体上来说明一下一个现代禅诗诗人,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面目。
1
首先,我们观照、认识人生和世界的思想来源,是在中国传播了千多年,并在世界范围内也影响越来越大,而且在传播过程中不断焕发出生命活力的佛禅思想。
在这样一种基本思想的统摄下,我们坚持独立的精神、保持自由的思想,不盲从任何权威与偶像,从而达到个体生命和艺术质量的不断更替与创新。
2
佛陀基本思想里面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众生平等,没有任何生命是应该凌驾于别的生命之上的。禅的基本精神,是人人具有佛性,人人都可成佛。也就是,人没有贵贱之分,只有灵性被遮蔽的程度深浅之别。打开遮蔽,就能觉悟,就是觉者。而觉者,就是佛。打开遮蔽的过程有快慢长短,但只要努力,只要坚持,却都能做到。
所以,对于所有不尊重生命及人之权利的个体或集团,我们是天然的反对者。最低的限度,是不合作者。我们坚决拒绝任何形式的“为虎作伥”。
3
我们不是世俗意义上的“佛徒”或“居士”,我们是佛陀的学生,是他人生和宇宙哲学思想的继承者。当然,我们也是历代禅学大师们的学生,是不持衣钵的思想传人。我们以自己的写作传达对世界对人生的理解,传播我们的爱意和慈悲。我们尽量的亲近自然,爱护自然,与山河大地融为一体。我们过尽量简单的生活,不杀生,不伤生,抛弃奢侈浮华的世俗追求,尽量做到布衣素食,让自己的身心在禅的诗意中达到安详、端庄、纯朴、洁净和健康。
4
我们不是暴力型的毁坏者,我们是爱的建设者。我们的写作就是耕作和种植。我们的作品,就是绿树、花朵和果实。我们种花养草,植树造林,绿化世界。我们的所有努力,就是为这个浮躁的世界打开一扇扇窗户,推开一道道门扉,让人们看到一片花园,呼吸到草木的气息和花香,让爱和慈悲在鸟语花香里流传。
我们的努力越多,这个世界上的沙漠就越少,绿地就越多,森林就越广大。而人的生存,就越是健康和愉悦。
5
从我们的努力方向和可能的效果来看,我们又多了一重身份:心灵环保者。就是说,我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环保主义者。我们的环保理念和行动,是从心开始的,首先是精神层面的。
并且,我们坚信,心灵的绿化,比地面的绿化更重要,也更基础。(2010年,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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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3:2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4 编辑

超越现实烦恼和苦难的一种努力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9

在朋友寄来的个人诗集或网络论坛上,也包括“现代禅诗探索”论坛,经常会看到一些朋友的诗作,抒发着自己的苦恼、困惑,甚至是现实中遭遇的不幸和苦难。
诗人也是人,是各自现实生活场景中的经历者。不管你处在那个地方,城市还是乡村,江南还是江北,山东或者山西;也不论你的财富、社会地位如何,更无论你在世人眼中是成功还是失败,苦难也许不是你的常客,但烦恼一定会不时光顾到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足为怪。甚至,像佛陀那样的大觉者,也一样会有烦恼担忧,一样会叹息流泪。只是,不同之处在于应对烦恼或苦难的态度,以及处理这些烦恼的方法。
“烦恼即菩提”这句相信很多人都耳熟能详的话,就说明菩提(觉悟),也就是化解烦恼的方法,是从烦恼堆中产生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可怕。
从诗歌的一般意义上来讲,其功能当然在于表达和抒发。现实中无论遭遇了生活或情感方面的困惑还是打击,或者是有了道路的转折,人生的嬗变,用诗歌的方式感而发之,或者宣泄一番,这都是常情常理,无可置否。但作为现代禅诗的写作者,情况就应该不同了。因为你应该是个“过了河”的人,是不能长久陷于这种烦恼或痛苦情景中的。
佛陀的思想,禅的方法,只是船筏,只是帮助你渡河的工具。你渡过去了,这时的写作,这时的作品,就是在记录一个渡河者的心得经验,是给人一份信心和淡泊之美。
这时的你,不用去刻意的回避,当然也不用再去执着的追逐什么。你只是面对缘分中注定了的那些东西,无论世界的眼光怎么看,怎么评判,此时在你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它们消失了美和丑,善与恶,对与错等等这些主观上两元对立的是非判断,而进入了事物的本真之中,触摸到事物的本来面目——将石头还给石头,将草木还给草木。你丢弃了人为的主观标准,而站在了它之中,它之上。
在这样的超越中,你不是在使用鲁迅先生所说的“精神胜利法”麻痹自己,而是“了却生死大事”之后的那种解开和放松。
禅的精神是通过一个个公案故事演绎的。在禅的故事中,最富想象力和影响力的是那则“拈花微笑”的公案。我们假设佛陀当初在灵山会上所拈的那朵花,是一朵玫瑰,再假设世间各种不同的人都看到了它,那么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呢?植物学家看到的,肯定是植物的生殖器官,是这一物种赖以繁衍后代的工具。而抒情诗人或恋爱中的情人,看到的肯定是粉色浪漫或爱情的信物。而商人和经济学家,看到的大概会是钞票或一串数字吧。那政治家呢,农民或工人呢,他们又会看到些什么想到些什么呢?
故事中说,当佛陀一语不发的手持着这朵花时,来参加法会的几千听众,都口不能言,面面相觑搞不懂佛陀这是在干什么。只有佛陀的大弟子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他懂得了佛陀的意思,当然也懂得了这朵花的意思。于是,这场几千人参加的大会,迦叶就成了惟一的收获者,也从此成为了佛陀精神的第一继承人。
我曾在一首题为《拈花与微笑》的“现代禅诗”中,假佛陀身份表达了我对此事的看法——
花本身还是花嘛
花本身不是花嘛
花之外还有花嘛
.
花在我手上
作为语言
听懂的人已经听懂
我想,作为一个现代禅诗诗人,应该就是一个迦叶那样的“觉者”吧。肉身可以留在现实的烦恼和苦难中,而法身(精神或思想)却必须高踞在现实之上,对于世界作俯视状的观察和透视。
因此,现代禅诗的写作过程,不仅仅是一个艺术上的探索和完善过程,同时更是人格和觉性上的追求和完善。在此意义上来说,一个进行着现代禅诗写作的诗人,即便不是清修的苦行者,至少也该是一个精神世界中的高洁超拔之人。
现代禅诗要示人的,往往是一个诗人心中的清净莲花。但这清净莲花,可能正根植在现实世界的脏秽泥沼,甚至是血污的池塘之中。
对于现代禅诗来说,写作的过程,就是修行的过程,就是放弃、超越和逐渐空明起来的过程。
过程必不可少。要走路,就不可能不遇到必须要渡越的一条条河。要找到那只渡河的船,要在渡的过程中不翻落河中,溺水而亡。如果做到了,就没有人能阻止你抵达彼岸。
我在想,佛陀在他《金刚经》的演说中,河与船筏,都是善巧说法中的一种比喻而已。在他那个年代,过河的工具相对简单,方法也没有多少可以选择。假如没有桥,就只能选择船或筏。假如连船筏也没有,就只好泅水过去了,如果不识水性,就只能干瞪眼徒叹奈何,或者是逞勇涉水,命运也不会太妙。所以在禅的典籍中,还时时能看到“佛法难闻”这样的记述。就是,要找到过河的工具和方法,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不但需要个人的勇气和力量,更需要有合适的机缘出现。
但现今肯定就不一样了。现今除了可以游泳,可以过桥乘船筏,还可以飞过去。当然不是当鸟人,而是乘坐飞机之类的飞行器。还可以从水底隧道走过去,也一样能抵达彼岸。也可以这样说,现在你想读到佛经,想听闻佛法,随便在网页上搜索一下,就可以下载到你喜欢你需要的经典,就可以听闻甚至远在世界另一个遥远角落的法师的讲演。所以,佛陀的故事只是故事,千万不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从一种迷信陷入到另一种迷信去。所以,佛陀自己也在《金刚经》的结尾处,出人意外的告诉他的学生,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可没有给你们讲过什么佛法真理啊。
但他毕竟是说了。他的意思是不要人因为他的说法而生起新的执着之心。佛陀用心良苦。佛陀的思想是一种基本方法,而不是具体的技巧。思想的真理会像光一样,让道路明亮。
也许,正是深知了现实人生中烦恼和苦难的不可避免,且无处可避,甚至不能对抗,所以惟有渡过那道急流,登上精神的峰顶,才能去俯视它,超越它。
作为现代禅诗的探索者,写作者,虽然我们不一定就会达到这样的境界,但作为一个生命中目标和方向,却是需要的。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将这几句音译的梵文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去啊,去啊,到彼岸去啊!大家都去啊,愿你们尽快的觉悟到人生真理!”
用佛陀隔了两千多年的呼唤声,来结束我这篇也许并不“如法”的短小随笔,但愿能给烦恼或苦难中挣扎的诗人们,止住一点痛,推开一扇窗。(2008年,上海)


花看半开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0

我曾对一位热爱现代禅诗写作的朋友说过这样一些话:“你写诗很努力,很勤奋。但在诗歌意境的营造上,却稍显不足。佛家有语“势不可使尽”,用在诗歌写作上,就是“话不能说完”,不能满足于当一个老实人。你的诗语言没有问题,简练,干净,通顺,能看出唐诗宋词对你的影响,但你得到了唐诗宋词的表像皮毛,却没有得到本质精髓。语言只是工具,而意境的营造和传达才是目的。你总是将话都说完了,不给读者留下一点回味的余地。这就诗意顿失。一,二,三。三生万物,后面的就不要再说了,三就表达了无限,表达了对于无限万物的想象。但你又罗列了四,五,六,七,将这想象的空间完全填满,也完全的破坏掉了。举例说,比如中国古人绘画,就很讲究留白的艺术。你不能将整个的画面都画满了,那样不但不能表现你的绘画才能,而只能说明你基本还不懂绘画的精髓和要领。诗歌与绘画,是性情最相近的艺术,也就有着诸多相同的特点和要求。你将本来应该留白的地方都涂上了颜料,这无疑是掏力不讨好的事情。欣赏一幅画,不但是看画家画了什么,更要看他怎么画。同理,读者读诗,既在乎你说了什么,更在乎你是怎么说的。
我们旨在相互间的交流和提高。我想仅仅说点不痛不痒的恭维话,那不是对朋友的态度,故此说出真实所感和一点常识。千万不要轻视常识。在某种意义上,常识就是最基本的规律,就是本质真理。泼你冷水,实是不忍你一直这样毫无反省的一路走下去,不但徒自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和光阴,也浪费了读者的热情和时间。”
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得更深,以为这样的事情似乎只是个技术问题。但现在看来并不那么简单。这问题不但发生在别人身上,有时也会重复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让我想明白了一种现象,一些盛名之下的诗人,却会有不断的失败之作。可见,一个诗人的写作,并不一定是越写越好。恰恰相反的情况却比比皆是——成名诗人的作品往往越写越令读者失望。这大概也是有的诗人宣布封笔不敢再写的主要原因吧。所有生物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诗人也不例外。封笔,大概就是诗人,特别是名诗人的一种自我保护吧。这看上去似乎有点很“权谋”,但却不能不让人生出些许怜悯。当然也许真的是“江郎才尽”才忍痛“退出江湖”的,却也是一种无奈。
我想,如果放下些功名方面的包袱和顾虑,有点重新开始、不断探索创新的精神,可能就会是另外的一种景象。失败也许是探索的必然成本,但却生长着希望。
写作更像是一场漫长的修炼和行走,遭遇困境迷惑,是在所难免的。禅者的开悟,也不是一悟百悟,一了百了。而是要不断的去悟,才能解决不断涌现的困境和烦恼。诗者近禅,情况大致相等。
“花看半开”,是禅家语。这当然不是教你做人要不诚实,说话吞吐遮掩,而是教你一种写作或欣赏时的方法和态度。给别人留有余地,其实也就是对于别人的尊重,也是自信心的一种体现。对于诗人来说,就是尊重和信任你的读者。同样的一首诗,不同的读者会读出其中不同的意思和况味,会有不同的收获。这便是作者的功绩了。直白式的分行文字,不能叫做诗,只能叫做口号。也不能叫做艺术,只能叫做宣传。
诗人不要想着去面对甚至讨好所有的读者,那是不可能的,也注定会是一场失败。你只能面对你自己有限的读者,甚至是你的几个知己知音。更甚至,是仅仅面对你自己。这个问题,多年前我就曾和在美国的《新大陆》诗刊主编陈铭华先生讨论过。结论是,诗歌就其艺术功能和本质来说,一定是小众的,而不是大众的。
自信而不功利的诗人,是不必为可能阻挡了一些读者的进入而担忧的。
曾经,有人说诗人应该是一名战士。这大多是就诗歌的社会和政治功用而讲的,说明了诗歌曾经的工具性或者武器作用。但在我看来,诗人的战斗,其对象首先不应该是政治的、意识形态的、民族的、或者国家的所谓敌人,而主要应该是自身或生活中的平庸。平庸才是诗歌写作的最大敌人,尤其是现代禅诗写作。一首新诗,如果没有值得自己激动的新奇之处,就基本可以认定是失败之作,也就没有发表示人的必要了。
平庸和平淡,是两个天壤有别的概念。现代禅诗追求语言和心态的平淡宁静,但却要坚决的反对平庸。
说自己的话,按自己的方式生活,始终保有一颗自由超然之心,这是现代禅诗写作的前提,也应该是诗人最终的归宿之地。(2008年,上海)


现代禅诗的基本理念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1

纵的继承——继承和发展中国禅古老而新鲜的精神旨趣;
横的移植——移植和借鉴欧美现代诗歌的写作手法和技巧;
纵横交融——在时空的纵横交合点上,完成现代汉语诗歌的雏形;
禅为根本——诗歌的现代形式只是一件外衣,而内在的精神观照才是根本。
我们所有的努力,只是想让诗歌中的一部分,成为流经这个浮躁世界的一泓清溪…… 2009年,昆明)


一首“现代禅诗”所能达到的阅读效果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2

何为“现代禅诗”?或者说衡量一首诗是否可以称之为“现代禅诗”,该如何识别与判断?我想,首先是可以看其是否符合了“现代禅诗”的基本理念,即“纵的继承,横的移植;纵横交合,禅为根本”。但这个判断标准,是属于理性分析的思辨范畴,并不是每一个读者或写作者都能够习惯运用,并运用得娴熟无误。
那么,是否还有更感性更直接的一种判断方法?这是一些初学写作现代禅诗的朋友,经常提出的问题。以我的写作和阅读经验,是可以用阅读一首诗歌作品时,对自己产生的直接阅读效果来判断的。
首先是,这首诗给人以美的感受,让你在阅读时产生一种美的震撼,仿佛进入了一座向往已久的春日花园。
其次是给人以静。如果你读到一首诗后,心情开始烦乱不已,那么此诗一定不能称之为“现代禅诗”。因为禅,是净化的,是安静的,犹如深秋境界。
三是因为美的感受和宁静的体验,给人以愉悦。这是“现代禅诗”一个最为明显的功能,或者说是阅读效果。如果一首诗读后不能给人愉悦,也就很难称之为“现代禅诗”,起码是很难称之为一首好的“现代禅诗”。
四是给人以启迪,引发和连通阅读者对于人生和世界本来面目的思考。这个是由内含的思想性而产生的境界美,也一样是让人在思维之中获得静和省悟的快乐。
五是引发人的向善之心,也就是让人读后能产生出一种慈悲爱心。这样的慈悲爱心,不仅仅是对于周围的人,而是包含了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游鱼昆虫,也就是对于一切有情和无情的生命体,都一样抱有同情、宽容、怜惜、相助的心意。最起码的,是实践佛陀众生平等的思想,不故意伤害或夺取其他族类的生命来满足一己之贪欲。
六是现代语言的气息鲜明,自然朴素。不泥古,不流俗,不晦涩,不堆砌,不废话。现代语言不是西方概念或名词的堆砌,而是运用富有自我个性的、朴素简单的生活语言,来表现神秘的自然之美和深远的思想之境。
我想,如果在你阅读一首诗歌时,得到了上述的几种阅读效果,就可以认定,自己读到了一首上乘的“现代禅诗”。如果是只收获了其中的一部分阅读效果,得到了“美”、“善”或“静”,或是得到了一种对于人生或其他事理的“启迪”省思,也可以认为这是一首不错的“现代禅诗”。甚至是只要符合了其中的一条,也是值得肯定和赞扬的。
所有禅者,无不期望能够“一朝顿悟”。所有诗人,也都无不想要“梦笔生花”。但“一朝顿悟”和“梦笔生花”,又都是需要艰苦的“渐修”才能实现的。没有艰苦的渐修过程,或者说没有幸苦寻觅和反复磨练的一条崎岖道路在身后,那种美、善和静的愉悦花园,你是无法也无权进入的。
因此,我们读一个现代禅诗诗人的作品,既要有一份高的标准在上,又要有一份宽容理解的慈悲爱心在下。惟有如此,才能令自己不失望,别人也不气馁。才能一起前进,不断收获探索的果实和喜悦。(2009年,昆明)


现代禅诗的发展与因缘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3

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发展,都必须具备自身和外界的诸多因素,也就是主观努力和客观条件上的同时具体与结合。现代禅诗也不例外。我们既然是进行现代禅诗的探索,大家既是诗人又是禅者,这个道理肯定比其他人理解得要深。
现代禅诗的发生,是源于现代诗人对于历史的回顾和寻找,也是源自对完全照搬西方诗歌的绝望。并且还不仅仅是我们在绝望,欧美诗人也在不断的突围和寻找新出路。他们的目光也一样投向了东方,投向了我们古老而新鲜的禅。
但在当下的中国大陆,虽然思想禁锢和文化荒芜的状况比之过去有所改善,但几十年的偏激意识形态灌输和自由思想的钳制,还使很多人对佛禅思想以及其他优秀文化有着诸多的误解和顾虑,生怕一旦介入而影响到自己的现实命运。现代禅诗目前的还没有引起广泛关注,甚至被误解被抵触,也是在这样的现实土壤中发生的,不足为奇,算是一个新生体在萌生和发展过程中的必然现象。但是,我们也应该坚信,真善美的东西,自身的生命力是无比强大的。犹如柔弱的草,终会以生命内部的坚韧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瓦砾而成长起来。
同时,我们也要相信,当一个社会,当思想界和文学艺术界开始有了反思的自由和能力,并开始追求真善美的境界时,现代禅诗的发展因缘也就真正成熟了。
但这样的一份因缘,却也不应该完全的去被动等待,而是需要我们自己去积极主动的创造和促进,去打破僵局,推开瓦砾。在这方面,特别要向碧青,张黎,樵野,大畜等同人致以敬意!他们的理论探讨和评论文字,不仅仅是艺术层面的一种勇气,更是对于社会和文学界的一份份宣言书,是推开瓦砾的我们的手。
我们追求的不是一时流行和轰动,而是静静的流传和永恒。
我们区别于其他诗歌现象的地方,在于我们不仅仅致力于诗歌写作上的探索和独自性,还表现在我们写作实践和理论探讨的同步,表现在我们写作与人生同一性的追求。
我们诗歌探索所达到的境界,也就是我们人生所达到的境界。
现代禅诗探索,也就是诗人对于生命存在方式的一次觉醒之旅。(2009年,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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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3:2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2 编辑

修正与捍卫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5
成都是中国的现代诗歌之都,这一点,在中国乃至国际诗坛上,应该算是一个共识。特别是在已经过去了的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更是声名煊赫。那时我还在河南的古城开封,也时时感受到这个诗歌大磁场所发出的种种强烈信息。我的后来在成都一漂多年,与这个诗歌的因素不能说关系不大。
当然,我在这里说起这个,不是为了给成都做形象宣传或进行什么文化定义,而是为了说明,那里确实诗人云集,高手名家如林。当你在一个露天茶馆与一群狐朋聚会聊天时,有人指着身边竹椅上一个貌不惊人的陌生家伙对你说,这是某某,说不定就会惊你个把一口茶喝到鼻孔里。这个名是你早就耳闻,是经常出现在诗歌报刊或朋友唇齿之间的,甚至可能是你曾经的偶像。然而,你其实不用惊奇,那些所谓的名人大家,当你真的和他或她坐在一起,他们也就是一群人中间的一个茶客,是和你一样的写作者而已。
到这里,我该进入我要说的正题了。我要说的是,当你和这样的一个或一群名人坐在一起谈论诗歌时,难免就会遇到一些诸如否定或肯定,赞扬或批评的情况。这时,你将如何应对?是以这位老兄的意见为准绳呢,还是在倾听的同时仍能清醒保持和捍卫住自己的写作原则和评判理念?
再如,他或者她,著名或无名,对你的作品进行评头论足,整体否定或指出其中的某个地方,是他认为应该修正改变的。这时,你该怎么反应?是诚惶诚恐或言不由衷的表示虚心接受呢还是另置说辞?
就我而言,若是遇到这样的批评,首先我会感谢,不管是善意的还是相反。但是否接受他的看法并依照修正,就是一件需要十分谨慎的事了。对于那些与自己追求方向一致的意见,不管多么难听,也要听进去,并加以吸收消化,变成自己的养分。而对那些试图改变你写作方向和目标的意见,再是恳切其辞,也基本上可以放到一边不去理会甚至忘掉。对于不能接受的东西,也不能放在心里,那样会将你压出问题,严重的时候就可能导致失眠,神志不清。虚心,只是一种倾听的姿态,而不是无原则的接受和盲从,成为邯郸学步的一个现代版本。
这很重要。
无论在名家权威还是无名小辈面前,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平等心。所有的写作者,有名或无名,都是平等的人。所有的意见,也都是个人见解。
我想虚怀若谷,从善如流这样的品德要是值得称颂的话,那么独持偏见,不附众议的独立精神,就是必须尊重的品行。一个人在面对别人的评判时,接受对方批评和勇于修正自己,无疑是不断前行的推动力。但敢于坚持和捍卫自己,也是必不可缺的态度。因为所有的评判者,他们都只是站在你的外部,你自己才是站在你心灵的内部。一个人,特别是一个诗人,对于自己必须要有足够的自信才能立于这个喧哗的世界。这里有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你是否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方向和道路。如果你一旦确定,就要仰视着这个目标向她走,不要再理会身边的纠缠喧闹。
他人的评判,要像一个挑剔的美食家那样,仔细品味之后才咽下肚去,不要只看标牌商标,就进行取舍。当然,我说的是能将名利心放下的情况。假如你想借名家的手或口达到一些目的,那就另当别论。你完全可以违心的或盲目的去虚心,去附和,去消灭你自己。
这里我还是要说到禅,中国禅。中国禅也就是六祖慧能的那个南禅。他提倡人人发现自我并捍卫自己,完善自我。你要求佛吗?佛不在殿堂之上,也不在经卷里面,佛就在你自己的内心。即身是佛,即心是佛。你自己就是佛,你还到处找寻什么?你得相信自己,捍卫自己。当然,这时你必须首先是一个有了觉悟的人,然后才能做到这样,才是佛。人就是佛,佛就是人,佛就是一个觉悟了天地人生道理的人。
这个与诗歌有关系吗?我说关系很大。特别是对于现代禅诗的写作来说,尤其如此。假如你不能以去除功利之后的平常心面对自己和他人,不能老老实实的面对诗歌和写作,你是不可能真的进入这样的宁静境界里面去的。所以,我前面说,思想的高度是诗歌的高度,也就是这层意思。写作诗歌是为了什么?我觉得最为原始和直接的作用,就是表达你对于世界和人生的基本看法,以及由此延伸出来的对于万事万物的理解和态度。至于形式和语言手法上的探讨和取舍,都已经是微末之事。微末之事只能部分的决定一件作品的成色,但不能决定它的成败。
如果一个现代禅诗的写作者能以佛陀的平常心看待他人和自己,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就会心气静下来。佛心我心,两无分别。那么面对外面的风云变幻时,接受什么修正什么捍卫什么,就会明了于心,不慌不乱了。
取与舍,是一只手要做的两件事情。(2007年,皖南太平湖)
试着做一只太平洋对岸的蝴蝶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6
现代禅诗,就是特色独具的流派写作,就是使得每个依此理趣写作的诗人,都成为流派诗人。
一个没有方向的行者,脚下是不会有路的。而没有路,要想抵达自己的目标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据说,太平洋上的风暴,是从大洋对岸的一只蝴蝶开始的,是从一只蝴蝶翅膀的扇动开始的。那么,就让我们试着来做一下那只太平洋对岸的蝴蝶,试着扇动一下自己的翅膀吧。(2007年,上海)
独自出新声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7
一个禅者,是没有孤独这种大众感觉的。心中包含着一个宇宙,明了宇宙中一切的缘起缘落,生死轮回,山河变迁,是禅者不会孤独的一个根据。禅者更不会是合唱队员。禅者的歌唱,是山间清溪,穿洞之风,是洒落的晨露。
诗人亦然。真正的诗人,也一定会是一个洞悉世事风云的禅者。
除非情不得已,我觉得一个真正的诗人,是不应该加入到任何大合唱中去的。大合唱的发生,既是中国这样“特色”风水的产物,也是现代世界信息发达、传播迅速的一个结果。但这却极容易将人带入到一种不自觉的混乱和危险境地。我说的当然是艺术,那是一种毁灭的境地。所以,一个真正懂得这种艺术的严肃歌者,都会小心的去避开这样的混乱和自毁。
一位诗人在地震灾难发生后,虽然心痛,虽然流泪,但却不会接受必须写诗的命令。他可以用别的方式来传达内心的巨大哀痛,但诗歌,却是不可以命令的。她是自由女神的姊妹,只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自己抵达。
但此时几乎所有中国写诗的人,都加入到了那个同题的大合唱中。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寄托哀痛,不足以显示爱心。更重要的,是写作者自觉不自觉的,在抢占诗歌的道德制高点。于是,一场热闹,一场纷乱,就这样开始了。我不能说这样的一场运动式大合唱,不会有一首作为艺术的诗歌作品产生,但太多分行文字的罗列堆积,很快就成了阅读上的灾难。先是疲倦,而后是厌倦,最后则是令人不能忍受。
灾难的合唱刚刚停歇,端午就来了。于是,又是一片声的端午大合唱。
这让我想起了一种自然界的现象:夏蝉和青蛙。它们都是季节性歌手。如果单独发声,它们中的每一个,可能都是不错的歌者。但当它们集中在某个时刻,一起发声组成了庞大的合唱团时,它们的声音,就不再是给人带来美感和力量,而是一种噪音,一种可怕的声音暴力。
而此时林间塘畔的一两声鸟叫,虫鸣,却会像新雨落地,给人以生命的清新。
我知道,我离一个真正的禅者,一个真正的诗人境界,还很遥远。我也曾不自觉的加入到那种蝉或蛙的合唱中去。但当我回头时,便觉羞愧。那不是爱心,也不是悲悯。那只是滥情,只是一次庸俗的随众表演。
风过竹林,风的声音不会悬挂在竹的叶稍之上。我从计算机中删除掉那些合唱中的文字。尽管还有几分不舍,但我必须这样,算是给自己的一个忠告。
做一滴晨露吧,我对自己说。做一滴独自坠落,独自发出细微声响的晨露,去滋润脚下的方寸之地,也就够了。(2008年,上海)
细节,细节,还是细节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8

禅是一门注重细节的功课。
在那些禅的公案里,人物,时间,地点,问答,动作,表情,开始和结局,都简单而细致的放在那里。一则公案,就是一幕情景剧。
那么现代禅诗呢?当然也要具有这样的一个属性,并且是兼具了禅和现代诗歌双重的属性。她首先是生活的,具体的,是由许多的细枝末节所构成。言辞和理念,只是这棵树上具体的叶片和花朵。
当暮色装饰着雨后的窗子
我便从这里探测出远山的深度
在窗玻璃上呵一口气
再用手指画一条长长的小路
以及小路尽头的
一个背影
有人从雨中而去
——洛夫《窗下》
暮色。窗子。远山。玻璃。呵一口气。手指。画。小路。尽头。背影。人。雨。
这些具体到不能再具体的细节,经过巧妙的组合和排列,呈现出生动的一幅画。而透过画面,我们看到的又不止是所看到的。思路沿着画面的方向,逐渐延伸到了我们自己的生命经验和生活联想之中。
一万句空洞的道理,不如一个具体的细节更能打动人,更能说明事物的真实面貌。所谓真理,就是事物的本来面目,就是事物自身的来龙去脉,生死规则。
我们知道绘画的艺术,是表现细节的艺术。无论工笔或是写意,也无论油画还是水墨,都无法离开具体的事物而存在而表达。一张不着一笔的白纸,无论再微妙的解说,都不能成为一幅画。
一首诗也一样。所谓的诗情画意,诗和画是一种艺术的两种不同表达。因此他们也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抓住细节,抓住事物瞬间的细微表情,并呈现出来。
艺术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是否抓住并呈现了具体的那些细节。
掬一捧泉水
洗一洗眼睛
心也绿了
——孔孚《泉边》
掬。一捧。泉水。洗。眼睛。绿。
三行,十四个汉字,极短极短的诗,细微到不能再细微。但却构成了一个诗的巨大艺术空间,可以任一万条江河在里面流淌,可以令一万只巨鸟在里面飞翔。
但仅仅描述和呈现细节却是远远不够的。甚至让细节自然呈现和聚集也是不够的。细节在一首优秀的作品中,看似信手拈来,实则深有用心。细节犹如铁匠铺子里四处散落的铁屑,只有在一块磁铁的磁场作用下才能使其有序的聚集和排列。这磁铁就是诗人,磁场便是诗人的思想和风格定位。这情况用禅家的说法,叫做“观照”。
而思想,也就是悟性,决定诗歌的高度和品味。
获取并统领细节,是一种能力。用最平实的语言,说出最具体的细节,抵达最高的艺术峰顶。犹如攀崖,没有双手双脚着落的一块块具体石头,要抵达顶峰是不可能的。适合于描述细节的语言方式,可以是平实无华的日常语言。但这样的平实和无华,却包含了整个的春天和风景,包含了所有的叶绿花红。
但诗又是飞扬的,她不能也不应该匍匐粘着在泥地之上。飞扬的过程是无比生动具体的过程。翅膀、空气,风,流云。这些也都是不可或缺的具体内容。你无法省略它们而直接抵达高处。
早上开放的牵牛花,中午即谢
中午开放的旅花,晚上即谢
晚上开放的葫芦花,次晨即谢
生命虽很短暂,却都有时间性
快快地回去,却不知该回到哪里
——三好达治《柔弱的花》
任何一首成功的作品,都包含了对细节的成功运用。但细节不是庸常的流水帐,不是繁琐的记事薄。细节在没有被赋予灵魂之前,仅仅是一些皮毛,而不是事物的本真面目。这就需要借助其它的一些艺术技巧,犹如布匹和衣服的关系,泥土和陶器的关系。原始的材料和细节,以及对于它们的遴选固然重要,但要化腐朽为神奇,将一匹布做成一件奇异的服装,将一堆泥土烧制成名器,则必须凭借高超的剪裁和烧炼功夫才能办到。
初学写作者和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写作者,外在形貌上咋一看很相像,分不清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但实则他们之间差着山河之远。前者是“见竹就是竹”的稚嫩和生涩,而后者则是“成竹在胸”的圆熟和任意。(2008年,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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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3:1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19 编辑

现代禅诗不可言说的自然和流走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1

“不可言说”源自佛陀“拈花微笑”的传说,源自“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道。诗歌中的“道”也便由此生发,渐渐成为境界的一种追求。
在美国,当年的埃默森曾发起过一个崇尚直觉、追随自然的超越主义文学运动,梭罗即受其影响而写成了《瓦尔登湖》一书。梭罗曾独自一人在康科德附近的瓦尔登湖畔隐居,并尝试过一种自食其力、原始简朴的生活。《瓦尔登湖》就是对这段诗意生活情景和感悟的记录。厌倦于工业化生活的忙碌和单调的人们,越来越为《瓦尔登湖》那种独特的生活体验和人生态度所著迷。
在这方面最有影响的诗人当数加里•斯奈德。他是一个深受中国禅诗影响而独立于世的优秀诗人。加里•斯奈德生于旧金山。他翻译的寒山诗对他发生了很大影响,致使他于1965年东渡日本,居住十年多,并曾出家三年,专习禅宗。回到美国后,和他的日本妻子定居于加里福利亚北部山区。本来,他是应该来中国学禅的,但中国的现实环境破灭了他寻找禅之根源的梦。
但加里•斯奈德身体力行地实现了他“返回自然”的主张。“作为一个诗人,”他这样说,“我依然把握着那最古老的价值观,它们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晚期:土地的肥沃,动物的魅力,与世隔绝的孤寂中的想象力,令人恐怖的开端与再生,爱情以及对舞蹈艺术的心醉神迷,部落里最普通的劳动。我力图将历史与那大片荒芜的土地容纳到心里,这样,我的诗或许更可接近于事物的本色以对抗我们时代的失衡、紊乱及愚昧无知。”这使斯奈德在美国当代诗坛独树一帜,引人瞩目。他的诗质朴简练而富有智慧和洞察力。1975年他以诗集《龟岛》获普利策奖。
还有很多其它的美国诗人,他们写的诗歌跳来跳去,最终都跳不出日本俳句的栅栏;当他们不甘心的追寻到日本,却发现禅诗的根源是在中国;所以在20世纪的80、90年代,很多美国超越主义诗人都热衷于和台湾的学者诗人们一起来研究和写作,作为他们突破常规经验的一种途径。
美国的超越主义文学,看起来有点风花雪月,他们大多攫取自然中的事物作为落笔之处,但又无不在思想上进行着一种深刻探险,为禅意的写作作了开路先锋,也为美国短短两百年的文学,添加了耐人寻味的一笔!
在英国,诗人柯尔律治和华兹华斯等,最早以颂扬自然为其诗歌的主题,并且将人生的问题也融入自然之中。他们强调大自然是人生欢乐和智慧的源泉,人应该亲近并敬畏自然。他们的经验,也冥冥之中暗合了东方禅意的追求。
中国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高行健,他的获奖作品《灵山》,就是一本禅意深厚的作品。他的著作得到一位到中国来学禅诗的瑞典人、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之一马悦然的欣赏(他出版有中文的俳句禅诗集),他把高的小说译成瑞典文,并成功推荐其获得了2000年度的这项世界文学大奖,成为华人世界的骄傲和盛事!
现在大陆提倡“国学”,并且把儒学推崇为正宗“国学”。这是一些人根本不懂,或者是懂了装作不懂,有着其它的目的和用心。其实,真正在国际上有着广泛影响的是“关注生命本身”、“关注自然”和“不承认任何权威”的中国禅学禅文化,而不是以提倡“忠君爱国”,保守专制为要旨的儒家学说。
禅,有佛的成分,但是禅的中国根,是建在“不可言说”基础上的。“不可言说”就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一种境界,在古今中外的诗歌里面都占据有重要位置。
日本的俳句,是汲取了中国禅诗的营养后形成的一种简洁诗歌形式。中国禅和禅诗影响了日本诗歌,日本俳句又影响到欧美的诗歌和文学。这是另外一条重要的海外禅和诗的传播链。
在现代禅诗里面,诗歌的自然性和多义性,是新追求的一个开始。而通过自然性和多义性来达到“不可言说”的超越,还是大陆汉语诗歌所必须面对的一道试题。(2007年,皖南太平湖)


关于现代禅诗的九个断片
——现代禅诗系列随笔之12

1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禅意诗只能是整个诗歌中的一个方面。就现代禅诗来说,我就觉得,他不可能在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主流,甚至支流都不可能。写作者也将是少数。同一个诗人,表达不同的题材事物,就可能有不同的方式方法。
2
禅者论禅,诗者论诗。若是禅者论诗,也就自然是以禅论诗了。这个从《人间词话》和《沧浪诗话》的作者都是佛门中人就可以了然。
现代禅诗亦然。心向禅者,作为一种内心的追求和积淀,在为诗之时,便难免有所传达和流露。这是一种自然的涌现。而刻意为之,只能是比猫画虎了。
所以,现代禅诗中鲜有上乘者,就在于作者对于禅的精神内涵尚在恍惚之中,又如何能有上乘作品写出来?
唐诗宋词中禅意作品的上乘之作,也都是在诗和禅两方面功夫都达上乘者,才偶有所得。
3
其实,我觉得禅诗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并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阅历和认识,禅和诗在其心目中也就只是他自己的样子。我想,所谓的现代禅诗,也就是现代禅意诗罢了。但禅意又是什么?这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答案。王国维将禅意说为“境界”。但什么又是境界?他又只好用禅意禅境来作说辞。《沧浪诗话》更是无禅不言诗,无诗不关禅,将是否具有禅意当作诗品高低的一杆标尺。
但就如禅家自己所言,禅是不能说的,一说就错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追求一种文字的表达形式?我想,这应该是缘于我们对于艺术的平庸心有不甘,才想要用禅的精神来观照和提升。
4
关于现代禅诗,我认为重要的是其易于接通汉语传统和古典诗质的脉络,以此或可消解西方语言方式和表达技巧对现代汉诗的过度渗透,以求将现代意识、现代审美情趣有机地和我们的根性文化相融合。现代禅诗由萌生到绿树成荫,花开果熟,应该是可以期待的一件事情吧。
5
现代禅诗并非“虚无飘渺”,而是被中外优秀诗人不断实践,且成果颇丰的一种艺术创作实践。如美国的加里-施奈得和台湾的洛夫、周梦蝶等。
任何东西都是在发展和演变的。格律诗和佛偈,是中国文化中的优秀遗产,但它们不再适和现代社会,不再适合表达我们当下的生活和事物。因此,我们必须要有一种新的表达形式来代替古老的表达形式。现代禅诗,就是这样一种新的表达方式。
我们当然的反对任何外来的“侵略”和“殖民”。但我们却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连借鉴和学习也一起反对掉,那是一种僵化和虚无主义的思维方式。传统文化的发扬,只有在具有了世界性眼光的前提下才能达成。
6
其实,我也非常喜欢那些优秀的诗偈,特别是唐宋禅僧和诗人的诗和偈。唐宋以降,到五四新文化运动止,可以说,优秀的中国文学艺术,包括诗词绘画,无不具有禅的境界和意趣。
但我们还是应该正视现实,用佛的思想来说,就是要承认无常变化。时代变了,周围的事物变了。我们的艺术就必然的会变,这是一个无法违逆的规律。
我的所谓“现代禅诗”,在本质上来说, 就是在一种非宗教的,反对任何权威和偶像崇拜的前提下,求得心灵最大放松和自由的一种艺术和人生的境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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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仅仅是唐朝,五代、宋、元、明、清,甚至到民国期间,也就是在五四之前吧,在中国的传统文化、文学、艺术中,禅的思想一直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们后来人为的隔离了这个传统,反而是在日本、欧美那些原本与禅无关的地方,热了起来。  但是,随着这片土地的土壤改良,随着人们对于传统文化去伪存真的再认识,在现代诗歌艺术中,人们越来越本然的又发现了这枝记忆中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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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学里面倡导“放下”,但那一定是在用功之后才做得到的。你根本就没有过“承担”和“提起”,又能“放下”什么呢?
所以,要“用功”在前,等功夫到了,境界到了,才是放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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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承认我所说的是禅,那就是和天下之禅同理同趣的禅。若认为我说的不是禅,你又能反对什么呢?禅当然是不能说的,但不说又不行。犹如说禅是不立文字的,但没有文字,禅就不可能流传至今。这是个不易解决,但又不能不常常尝试着解决的问题。(2007年,皖南太平湖)


思想的高度就是诗歌的高度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3

请允许我在这里借用一下“思想”这个概念。
因为,不管人们怎么认为,佛教以及其它的任何宗教,说到底都是一种思想的结果,是关于人和世界以及永远无法看到和把握的灵魂的思维活动。
所谓思想,就是人对于外在和内心两个世界的思考与想象,是人的一种智力行为。
而所谓思想者,也就是对人生、对世界、对现实生活有自己独到见解并形成一个相对完整概念体系的人。
佛陀是一个思想者。
并且毫无疑问,历代有所建树的高僧大德、禅门祖师,无不是能破除旧习,开一代新风的思想者。
思想者不一定是诗人,诗人也不一定是思想者。但一个伟大的思想者,必定同时是一个诗人。同样,一个伟大的诗人,也一定会同时是一个思想者。
在这一点上来说,诗歌与思想就有着不解之缘。或者说,诗是思想的一种表达形式。
诗歌虽然是语言的艺术,但它更是思想的结晶。因为人们的一切行为,包括研究、探讨和表达,都是思想的结果。
这甚至不单单是人类。其它动物也在某种程度上具有这种思想的能力。
语言或者文字,仅仅是一个外壳,是符号,人们借助它,来完成内心思想的表达。
有人会说,诗歌的主要功能是抒情。是的,这没有错。但有一点应该明白的是,抒情也是一种想象思维的结果。倾诉和表达绝对不能是废话的堆积,不能是毫无意义的宣泄。表达和倾诉本身就是思想之后的行为。
或者说佛教不是宗教,禅更不是宗教。我赞成这样的定义。它们是一种思想,是关于生命,关于现实生活,关于世界,关于痛苦和快乐等等问题的思考与探究。
那么,现代禅诗其实更是一种思想的结果。禅借助现代诗歌的形式,来完成它的表述使命。诗歌借助禅的精神,来提升其内在美的境界。
诗歌的高度是境界的高度。境界是由美来完成的,而思想正是一种大美。
我们看到那些平庸的诗歌,它们不是完全失败在语言和形式上,而是失败在思想的平庸上,失败在“头上安头”的重复上。说到底,是失败在做人的失败上。
古人其实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所以告诫我们“功夫在诗外”。
诗人若没有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漫长阅历,没有过苦难艰辛的重重磨砺,没有敢于“呵佛骂祖”的批判权威的勇气,是断不可能写出引发人们心灵震撼的作品来的。所谓的“国家不幸诗家幸”和“置于死地而后生”,其义大概在此。
所以,一个诗人,其思想的高度就决定了其诗歌境界的高度,也就是决定了其诗歌的高度。
要想取得诗歌上的独立成功,首先就要取得思想上的独立成功。说到底,是取得做人的成功。
一个平庸的人,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更不可能成为一个成功的诗人。这与他写诗不写诗,写了多少诗,以及在俗世的声名,都基本没有关系。(2007年,皖南太平湖)


空灵之境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4

诗歌的高度取决于写作者,也就是诗人的思想高度,我的这个说法,好像大多数人是都同意的。一个浑浑噩噩人云亦云的人,一个无独立人格处处依附外物他人的人,你是不能指望他写出什么优秀诗歌的。诗歌乃大美之物,是心灵之树上的花朵和朝露,是内心自由起落的风云。那些内心龌龊或塞满功名算计的人,又怎么能成为真正诗人,写出真诗好诗来。
遗世高蹈的思想只能在独立自由的人格背景之下才能产生和完成。所以,一个有真正独立艺术见解和追求的诗人,也定然是一个在人格上十分自足的人,不愿为外物所拘的人。但作为一个独立的诗人,如何运用诗歌的特有艺术手法来传达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却也不是一件随便可以做到做好的事情。做任何事情都有其具体的方法和路径,写诗自然也不例外。不同诗人对于诗歌艺术的追求方向不同,方法和用力也就不同。一个只追求诗外的热闹和功利效用的人,只能算是一个伪诗人,你给他谈空灵,谈美,那肯定是一件比对牛弹琴还可笑的事情。
但你要写现代禅诗,就要进入到现代禅诗的这种特殊氛围中来,将你的心洗空放大。你的心中此时不能仅仅只装着一个人,一件事。也不能只装着几个人,几件事。而是要形成一个广大的宇宙,装得下所有的山河大地,装得下茫茫的大千世界。你必须站在高处,用俯视的目光去察看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生正在发生的每样事情,甚至,你还要预知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你不是神。但你有比神更大的透视能力,更合万物之理的方法。这个方法,就是禅理,就是佛法。
其实,我觉得所谓佛法,就是天地之法,自然之法。人本身就是自然之物,是自然天地中的一个分子。佛也是人,只不过是觉悟了的人。他的方法,就是人的方法,自然的方法。当你也体察到了包括人包括你自己在内的自然万物的本来面目时,你也就是一个觉悟的人了,就也成为了佛。佛不是神,佛只是觉悟的人。人是实有的,而神却是虚拟的,是人为了愚弄和控制人而虚设的。
每个人,每件事,每一朵花,每一棵树,也就是每一个具体的有情或无情的存在,你都要从宇宙的大处或高处去看他。这样,你就不会再拘泥于自己的想象,也就更能见到事物的本来面目。当然,这个高度也不是神的高不可攀,而是人的高度,是一颗独立醒悟了自由之心所能达到的高度。
诗歌的空灵之境,也正是基于如此清楚的真相之下,才得以实现的。清代袁枚在他的《随园诗话》中说:“凡诗之妙处;全在于空。”这个“空”当然就是空灵的意思,指诗词必须给读者留下大片想象的空间,让读者能够进到再创作的审美过程中。你不能包揽一切,不能将所有的读者都当蒙童。没有回味余地的诗歌,从艺术上评判肯定是失败之作。空,不是言不及物,不是一无所指,而是将无穷之景无穷之意隐置其间,如同写意山水的画幅,如雾中黄山,在层峦迭嶂中现出一种“透明的含蓄”。将眼睛看不到的,让人用心感觉到。如果你让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那就是失败。具体说,就是既不黏着于事实,又不能没有事实。
其实,在中国传承久远的艺术领域中,不独诗歌讲究这种空灵之境,书法绘画,乃至雕塑版刻,无不追求这样的空灵大美境界。
近代美学家宗白华认为,空灵,是指意境包含的那个“灵的空间”。这个空间,就是诗人画家灵感所至而独辟的那个有灵气往来其间的审美“心理场”。能在作品的意境中呈现出一种高超莹洁的宇宙意识和生命情调,方为空灵,方为至美。
空灵的另外一层含义,就是透明澄澈,是玲珑剔透到宛如镜中花水中月那样的一种立体情形。
中国的古体诗在唐代达到高峰。这个高峰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指的这个空灵之境,空灵之美。王维王摩吉是一个当之无愧的代表性人物。但大多的人只知道王维是位杰出的诗人,而不知道他同时还是个杰出的画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杰出,是被后世画坛尊为文人写意画南宗祖师的一代开基者。这当然是将他和禅宗的南宗相比拟,将他和六祖慧能一样来敬奉。不过,不管这种比拟是否得当,但王维作为一个将禅的思想和意趣糅合到诗歌绘画艺术中,从而开创一代新气象的大家,是没有哪本中国的文学绘画史册能够避而不见的。
但时间是个无情物。古人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古人的。我们可以欣赏,可以玩味,可以从中汲取营养健壮我们自己的创作。但我们不能模仿,不能头上安头的甘心让自己步人后尘。因为模仿得再好,也只是模仿而已。
世界改变了。即便王维再生,他也见不到唐时山水唐时月了,当然也肯定写不出唐时的诗,画不得唐时的画。他要想在写画中还钓起几分佛心禅趣,就也只能来探讨现代禅诗或现代禅画的写绘方法。这当然只是我的一个玩笑,一个假设。但这个假设说明了我们不可拘泥古人,必须站在古人的前面,独自向前走。我们自己走的,才是自己的路。
空灵之境,对于一个现代禅诗的写作者来说,当然不独独是一首诗,一幅画的事情。它其实就是我们的一种生活态度,是生命的一份追求。
是生命之境。(2007年,皖南太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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