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歌】包袱（外二首）

以琳

包袱 ◎ 落笔

　　
　　四十多年前的雨夜 　　
　　母亲是贫困家庭的一个包袱 　　
　　装着外公磨破的肩胛，和   
　　外婆让炊烟催落的眼泪 　　
　　六个孩子里，母亲最大
　　
　　二十岁，母亲背着包袱投靠父亲 　　
　　投靠福州的工地 　　
　　将沙子从鼓楼搬到台江 　　
　　又从台江运回废旧的席梦思 　　
　　那是一张再睡十年的床呵 　　
　　它的生命韧度让包袱消折
　　
　　十岁的我翻看母亲的包袱
　　装着酱米油盐 　　
　　装着儿孙满堂 　　
　　装着外公外婆老去的容颜 　　
　　除了袋底的一些黄沙，已无他物 　　
　　连她的嫁妆，都没了
　　
　　母亲的包袱愈发得重 　　
　　她用生命支撑着我的梦想 　　
　　和父亲冒雨踏着三轮车 　　
　　将一块玻璃从化工路运到甘蔗 　　
　　包袱里的那些黄沙淤积成石块　　
　　从脊梁骨钻进母亲的肾脏
　　 那块石头卡在了母亲的生命里
　　
　　它总在黑夜里蠕动 　　
　　让我母亲将痛苦的呻吟独自吞咽 　　
　　我试着替她卸下包袱，很沉、很沉   
　　我移不动它，推不倒它 　　
　　任由母亲消瘦的肩日愈尖削
　　
　　母亲把结石也装进了包袱 　　
　　我再也看不到那块石头的模样　
　　看不到包袱是否愈发沉重 　　
　　她行动缓慢似肾里的结石 　　
　　仍不紧不慢地将我的包袱 　　
　　装进她的包袱


       铁轨的延伸
　　 　　

       八月冷雨 　　
　　凝注十月的铁轨 　　
　　半片残阳 　　
　　把洪湖至福州的汽笛声 　　
　　拢成大漠的长烟　　

       小女孩手里的风车 　　
　　闪现旅客悲喜的脸庞 　　
　　窗内、窗外，南山外南山 　　
　　一只白鹭 　　
　　延伸着铁轨的生命轨迹 　　
　　踽踽独行

　　
　   存在与背弃 　
　
　　枫叶、柿叶 　　
　　不飘零才懂秋天的存在
　　
　　一只秋雁往南飞 　　
　　半倾芦苇，半个村庄 　　
　　十个老人，一个孩子
　　
　　乌鹊难飞 　　
　　楼宇如林 　
　　已是近黄昏


    （编辑：香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