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源:重现诗的辉煌
——1990年代以来诗生态流变与诗歌创作
●对诗的反思结果,我以为最有意义的一个方面,在于它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文化位置,从既往过度“精英化”的写作(例如喊出“诗到语言为止”、“知识分子写作”等口号),转向了更为“切己”的民间状态。
●从诗生态的流变角度看,应该转变的是我们从事诗歌批评、研究的观念。
●伟大的诗人是由民间大众优选出来的代表,而不会是按照“权威”价值体系推出的红人。从这个角度看,我以为:诗活着,而且会活得更好!
徐国源:苏州大学凤凰传媒学院教授。
1990年代以来,伴随大众文化的崛起和文学生存境遇的变化,诗(现代诗)作为文学品类中最具“贵族”色彩的文类,遭遇了没顶之灾。诗的沉寂,促使诗人从多个维度进行再思考,包括它的本质和功能,它的传统继承,它的生存空间,它的有效传播……
对诗的反思结果,我以为最有意义的一个方面,在于它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文化位置,从既往过度“精英化”的写作(例如喊出“诗到语言为止”、“知识分子写作”等口号),转向了更为“切己”的民间状态。当代诗人力图从中国古代“诗经”、“离骚”,到唐诗宋词的“诗传统”,以及西方后现代诗的传播经验中寻找新的“路径”,走上了一条适合自身生存发展的传承创新之途。
这个转向,呼应了大众传播和文化消费的时尚。它使人相信:诗,不再仅仅是《诗刊》或其他文学刊物上发表的作品,也不只是挑灯夜读的“案头读物”,它走出了象牙塔,变成了与“日常生活”联系在一起的文学方式,它是吟唱的,朗读的,表演的,消费的,传播的;它大俗大雅,清新鲜活,审美趣味越来越向“大众”靠拢。
当今诗歌,可以用“少而多”来概括。所谓“少”,是说“专业”意义上的诗歌写作者、读者似乎越来越少,越来越“小众”,甚至接近于看不到它的踪迹。但其实不必悲观,诗只是改变了它的生产传播轨辙;它不再显现于文学刊物,而是寄身于民间诗社、朗诵会、工艺物件、流行歌曲以及各种文化生活之中,它甚至渗透到了大众媒介的各个方面,如诗性电影、网络文学、影视剧、工艺品、广告词等等,如此来看,诗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拥有如此众多的接受者。
从诗生态的流变角度看,应该转变的是我们从事诗歌批评、研究的观念。诗,包括其他文学,其最基本的属性在于审美,它与人们的广阔的精神诉求联系在一起。作为“案头读物”存在的文学审美活动,只是古登堡印刷术兴起以后,越来越“经典”其实也越来越偏离“生活审美”的一种方式。诗,不管是现代诗还是古典诗,其实它还有与日常生活、宗教、仪式、歌舞、传媒等活动结合的一面,换句话说,不是诗人,而是诗歌批评家们要拓展晚近以来“诗(文学)即阅读”的经验,让诗回归到“生活化”的本真状态。
与当代小说、散文等比较,诗歌是最低调、最本真的文类。它与民间有缘,离生活很近,中国从来也有诗向生活、向百姓敞开的传统。在当代文坛,一些知名诗人生活在中国的大地上,写的是行走人生、“舌尖”捕捉的心灵体味,反而因为它的“亲和”情调,具有了诗的“普世性”,也恰与“后现代”的诗有着相同基因;更多不知名的民间诗人,他们伴随着诗的“日常化”状态,他们以文会友,切磋技艺,注重传播,不避消费,诗歌写作正成为一部分人的“诗生活”或“生活美学”。
中国诗歌的当代生产传播状态,概括一下具体表现有:1、诗人雅集,吟咏唱和的诗社甚为壮观;2、各种诗歌朗诵会上的作品(如“中秋诗歌晚会”),实现了诗与传媒、演艺结缘,体现出一种立体传播的形态;3、各种民间诗社结集出版的诗刊、诗集,再现了诗的草根性;4、电视诗歌,可以说是“诗人走向前台”的大众化传播形态;5、网络、新媒体上的诗性“网言网语”,表明了诗性可以与生活伴随;6、流行歌曲、广告词,强化了诗的视听效应;7、专业化写作的现代诗,也在寂寞中积极寻求“热点效应”。等等。
我以为,当今诗的状况,并不意味着诗的堕落,相反它以当代形式,展现了中国诗歌曾经辉煌的真正精髓。伟大的诗人是由民间大众优选出来的代表,而不会是按照“权威”价值体系推出的红人。从这个角度看,我以为:诗活着,而且会活得更好!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 作者:徐国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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