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征珂 于 2013-2-23 01:20 编辑
《忌》
下午5点,天还没有黑
母亲说饿。我喂了几口菜糊
母亲吐了出来,接着又吐,吐出早餐的稀饭
我拉松母亲身后靠墙的被子
加垫两件棉袄。母亲说心里难受
母亲一直是这样,心里不舒服
母亲说苦,说口干的很
厨房里还剩一只梨,我切开,用温火烫热
母亲慢慢嚼着,说没有味
屋外大雪纷飞,年关将至
我想下楼买两只上好一点的苹果
我带上房门,回头又看了看
母亲也看着我。被子上的碗有些歪
等我回来,母亲的头歪向床沿
头发披在脸上,张着嘴
母亲走的时候,口袋里没有一分钱
这在乡下,是一个忌
《母亲的坟是新的》
小房子,椭圆形的
露出渗水的屋顶
门开在下面。我的母亲睡在里面
天亮了,大地绿油油的
春天已来了多日
她不再是个勤劳的人
《我的妹妹》
我的妹妹留在乡下
离母亲最近
门前菜地围着篱笆
我的妹妹胖乎乎的,象过着好日子的样子
她头发稀少
有肾炎
《弟弟》
他偶尔过来
头发看出一个人的生活秩序
无从梳理。他的外套是黑色的
褪成了灰色
他坐在我电脑边的饮料箱上
埋头翻看上个礼拜的晚报
很少说话
这个面貌相同的人
《堂姐阿莲》
每次回老家
我都会来看看阿莲
阿莲住在山岗
山岗朝阳,下面是水库
旁边开不知名小花
我和妹妹小声说话
阿莲穿花衣裳
在树林跑来跑去
不远处,一对拍摄外景的新人
飞过草地,白纱飘扬
没有人朝这边望
阿莲一辈子都没有穿过婚纱
她是我小时的新娘
阿莲是一块墓碑,永远年轻
来看她的人形同草木
逐渐衰老
《二叔爹》
二叔爹自从大儿子
也就是我的堂哥病故后
就象变了个人
且一年不如一年
再也没有回复过来
死后葬在我父亲的左上方
坟墓挨的很近
有人说这对我家不好
我不大相信
清明冬至我会顺便
也给二叔爹烧上几刀黄纸
放一挂鞭炮
《我的堂弟义学》
义学年轻时学过武术
卖掉了小镇上的房子
骑摩托车外出打工
死于车祸。骨灰运回来
就埋在我父亲右下面不远的地方
我不忍心看到
上坟的时候
我的弟弟要带上两把柴刀
死劲扎在他的堂兄
和我父亲之间的树桩上
嘴里说着恶狠狠的话
《十二月十四日,大雪》
一杯茶,茶叶拥挤
一阵混乱之后
安静下来。叶片在下沉的过程
舒展着身体。这让我想到
无论如何,它们已不能重新回到枝头
窗外开始下雪
一个城市缓缓上升
而昨天这个时候,我还坐在父亲坟前,摸到冰凉石头
那些遭受暴雪重创拦腰折断的树木
腾出了生长的空间
《这里是一片树林》
一条新开出来的路
两边倒伏的柴草
要不了多久,又会焕发生机
经过几场雨水
黄土已褪了新色
炮仗的红衣散落墓地四周
象野花凋零
我们来不及安个墓碑
父亲就已习惯了,这样露天着用餐
空气中悬浮着虫草气味
砍掉树枝的高大树木
露出天井的天空
母亲在对面山上的竹林里
隔涧相望。涧水潺潺
不舍昼夜
《阳光下我有长久的悲凉》
早上下小雨
有人和我一样
打伞在小区过道的路沿烧纸,放鞭炮
纸蝶飞舞,落如雪花
下午雨过天晴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
人世安稳,热闹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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