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树》系列第九辑9首

衣影

一

不知道缪斯之子行将哪里
为自己的一生喜极而泣过
为流浪的歌者、乞者悲恸欲绝过
无论紫色的荆棘，还是青色的橄榄
那顶花冠尚欠一颗瑰丽的明珠
它属于爱和自由，那些用灵魂走路的人
在这一刻，生命的中年，突然醒彻
为自己的母亲唱了一首永恒轮回的歌
在高亢明亮的歌声中，希望流下泪痕
逝去的山毛榉也翘首故乡的位置
他的每一个词则巍然心中的黑暗
如大海的灯塔，照亮并温暖航行的路
当夜晚沉静下来，他孤独地思想
在一堵直面世人的墙背，骄傲地书写
这缪斯之子的遗言，刻进伟大的墓志：
等我老了，我依然健在；
等我死了，我的精神将会永存！

二

谁要为我的无知道歉，向真主安拉
谁要我的任意向自由叩首
那每一步走得如此笔直、自信而盲目
弃置阳光、飞鸟的鄙视
嘴角越张扬，小丑的姿态越暴露
瘢瘕交错的心灵龌龊如垃圾
举手投足在顷刻的荒芜间附身魔鬼
不比饱满垂首的麦穗更有益大地
那日复一日虚浮的快乐也彻底背叛
满足于一只虫豸的欲望
在深陷的禁地将自己包裹成蚕蛹
粗鄙地对世界叫嚣呐喊：
我无所不知，这个世界，我的世界啊！

三

路是那样曲折，我要前后左右来回走
走成“之”字形，或走成现在的样子
也许路无形，无形的美渗透我的眼睛和血液
我曾自以为是的相信：路是笔直的
当一个脚夫或演员的肌肉被重压扭曲时
我开始怀疑线条和色彩，怀疑1.5的视力
的确，当世界呈现不一样的时刻
有人惊恐，有人好奇，也有人像我一样
内心挣扎，投掷一枚枚炸弹或匕首
只看见血淋淋的狗头和被风吹起的脚印
那些被岁月追赶的灵魂，在我们身后继续追赶

四

不要再哭泣，孩童时代已经透支
你会勇敢地站立，像秦俑或罗马的雕塑
以永恒的姿态自嘲涓涓的细流
从此臣服自己，也做生命的主人
所有的好奇都是锋利的箭簇，射向你的伤口
疼痛则是灵魂的解药，庆祝胜利的佳肴与美酒
你永远在路上，为解蔽无知畅饮毒鸩
所有的奴隶向你致敬，他们活着已经死去
而你站着死去，将在太阳的尽头重生

五

去神话中探微人性的本质
用你的无知嘲笑并鄙弃荒诞
一个伟大灵魂却站起来告诉我：
正因荒诞，我才信仰！
你习惯把荒诞当做真正的信仰
像泅渡的孤儿紧紧抓住一株漂游的树
为自己的心壤打造顽固的堡垒
那株荒诞终于腐朽成一粒种子
扎根信仰的堡垒，长出罪恶的果实

六

你是我一生所爱，这句话我终于说出口
亚特兰蒂斯的姑娘啊，你早一步淹没少女的井
辜负朝夕，让我苦等万年，在这座沉浮的岛屿
我替你挽过的青丝如今何在？
波西米亚的舞蹈和篝火，甜蜜的夜晚还记得吗？
原谅我的缄默，踏着七色云彩，化作一抹孤星
从此与你对望。等金阳裁剪出新娘的花嫁
你在荒凉的井底，水滴之上，继续舞蹈吧
亘古的火山已经承诺：从前直到万年，爱仍在

七

我躲进意识的壳里，死亡逼近
继而融入意识的意识里，开始呼吸
醉生梦死是酒神和缪斯的童话
坐等一个释迦揭开摩耶
如果你相信那叫“救赎”的词
翻开《圣经》，听上帝的话，挖去双眼
别怕，并不是哪一条路都通往撒旦
也许只有一朵爱，在生的此岸
等你在意识的树上，先将自己摘下

八

我知道你想回家，回到伊甸园
那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善恶之果饱满
你的孤独和渴望只能穿越痛苦的沙漠
没有答案，没有归宿，在活的时候
死和生永远是一朵无色的双生花
你渴望母亲的子宫，沉睡黑暗与沼泽
那更高的力量只会被曲解，使你上瘾
尼古丁，还是偶像崇拜——家庭？
别忘记啊，路只有一条，需要你选择

九

你躲在一层朦胧的雨帘后
那是没有意义的死，我向你走去
潮湿一身，却裹着温暖的爱
在每一面虚无里，浮现你的身影
有人坐疾驰的火车，虔诚地追求
有人撑竹舟跨越鸿沟，只为见一面
在皈依的途中，脚印已是全部
在庄子的梦里，胡蝶与他没有不同
我穿过雨帘，或某天车船到站
你也会说：起点是终点，你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