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
这一次无限接近春天
飞丢的燕子如数归来
一把一把黑色且锋利的剪刀
剪开我烂醉如泥的眼皮
一抹绿接一抹红地扑面而来
它们在我额头筑泥巢
我紧忙带了一顶小花帽
用帽檐儿
为小燕子遮遮阳，避避雨
良心，刀子和酒
许多夜晚良心都会逼我
供出那些不为人知的肮脏和丑陋
许多次我都被逼急，像条疯狗
用冰寒锐利的刀宰割良心
许多时候都是两败俱伤，疼在心上
一边喝闷酒一边就着良心肉
那味道真苦，比良心还苦
外婆的手
外婆，不要怪我把你的手掌比作磨石
纵横交错的纹路和凹凸不平的肉茧子
像极了你坎坎坷坷不平整的一生
那天你用干瘪的掌心抚摸我的背部
像砂纸打磨皮肉般，生疼生疼的
我不知道这对原本细皮嫩肉的纤纤玉手
究竟刷破了几口锅，洗过了多少只碗
纳了多少对鞋底儿，缝补了多少件衣服
打磨光几把锄头，磨糟了几根绳
拾过多少捆柴禾，割到过多少茬庄稼
喂大过数不清的牛羊，养活了一家六口人
六十几年与土地相依为命，一双手
开垦出两代人的幸福，顶起半边天
如今子女都已成家，外公也离开人世
只是你守着村庄，始终不肯离开
那双粗糙的摸疼我的手掌更多的是倚门槛
悄悄抹泪，或者烧几柱香为子女祈福
外婆，我不得不把你的手掌比作磨石
你把时间这把刀越磨越锋利
我时刻担心害怕一不留神它就带走你
江湖
没有黑衣人
没有梅花镖和独门暗器
没有侠客
没有义薄云天和英雄救美的传说
没有恩怨和仇恨
也就没有杀戮和江湖
江湖就是轻舟悠悠
碧波荡漾
看白云苍狗水中游
庞大的工程
每天晨跑的我
总能看到马路中央的那个清洁工
左一扫帚，右一扫帚
扫除一块又一块的白昼
走丢春天
我的眼睛有些出轨
路边那对接种的狗让我的心
微微一颤
嘴巴差点喊出春天
其实二月的城里
春天尚远
蝴蝶在水泥墙上小憩
麻雀在光秃的树干上叽喳个不停
姑娘们依然被包裹进黑色棉衣里
还有前面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
出现得那么合时宜
寻春天，女，20出头
披肩长发，中等个儿
走丢时戴绿围巾，穿红色呢子大衣
道
那些六根清净
光了头的和尚在昨夜梦见了
美人和桃花
而我这个被尘世所困
为情欲所制的凡人
想了一夜菩萨
爷爷越来越像村庄
那几根压弯的扁担十多年前就取代了
爷爷坚挺的脊梁骨和直立的双腿
那些在悬崖上疯张的干草渐渐蔓延到
他的腮帮和下巴
后来村里那么多条沟沟洼洼的山路
接二连三地爬满他的额头
还有那双闲下来的手和那荒废的土地
没什么两样
现如今，张大娘家的那台呼呼直响的风箱
长期住进了爷爷嘴里，日夜运行
二爷家的那辆旧四轮车也停放在爷爷肚里
时不时让人提心吊胆，生怕哪块出点故障
每次半夜听到他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
就像村口刮过一阵接一阵的大风
那是风割土地或刀割心疼
眼花耳聋的爷爷，腿僵手抖的爷爷
站着，坐着，躺着都像一个残喘的老村庄
最怕人到暮年的荒凉，我眼睛不敢触及的地方
春天，春天
春天就是一些掩埋
一些覆盖，一切重新再来
三月柔柔的风，吹开一片空白
桃花遮住了黑蚂蚁的阳光
绿草地淹没了我多余的悲伤
春天，我只想做一朵没心没肺
在远方流浪的云彩
太阳说
花花绿绿的人间
只飘荡着几只
黑色的孤魂野鬼
二十点以后的爱情
天从头发开始暗下来
夜比眼泪还寒冷
只有那风吹不动
心中点燃的灯
火苗里的爱情在摇曳
我喝醉酒
摇摇晃晃像极了
你第一次穿高跟鞋的模样
自由
那天的天空
被血染红
一只白鸽与一枚子弹
同时失去飞翔的可能
丑陋
我只是出于无聊
在某个午后用半碗闲置的米
将一只鸟骗入天罗地网
而后又亲手断送其性命
现在想想都后怕
害怕多年后的自己
同样会抓住人性的弱点
用手头多余的钱
骗一个女人投怀送抱
而后亲手毁掉她的一生
紧急呼救
墙角的那株桃树患了重感冒
在风中猛烈的咳嗽
咳出一朵一朵鲜红的花朵
一夜便传染了整片桃树林
清晨的太阳打照在那些拥挤的
红扑扑的有点发烫的脸蛋上
蝴蝶医生带着听诊器
蜜蜂护士带着针管
匆匆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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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8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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