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梁雪波 于 2012-4-8 20:15 编辑
从经验到惊艳:作为一种写作的诗歌 ——诗人梁雪波及其诗歌漫谈
作者:董辑
一、
如果要为21世纪头十年的中国诗歌确定一个具有一定笼罩色彩的关键词的话,网络首当其冲,网络的出现和普及深刻地影响了中国诗歌,这种影响不单单是发表方式上(呈现诗歌和呈现诗人)的影响,更是诗歌写作(从观念到语言)方式和方法上的影响。网络以其技术和观念的双刃剑,作用于中国诗歌,这是一种双重向度的作用,一方面是修复或者修正,一方面也是伤害和割破,中国诗歌和网络的同行,类似于一种嗜好性的受虐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网络施虐于中国诗歌,而中国诗歌在受虐中获得前所未有的快乐和经验。网络对这个十年中国诗歌的生态环境构成了决定性的影响,这种影响,目前看,应该也有资格成为学术研究的课题或者方向。 如果为21世纪头十年的中国诗歌再选择一个具有现象意义的关键词的话,经济应该入选。经济及其作用方式——金钱正在大面积地和诗歌结合,如果说网络和中国诗歌的关系类似于施虐和受虐的话,经济和中国诗歌的这种结合,更像是诱奸或者强奸,金钱和持有金钱的有关人士(诗人、活动家、经营者、票友、别有用心者等等)诱奸或者强奸中国诗歌,然后组建一些类似于奸夫淫妇式的合作关系/团体,或者生下一些在历史轨道外面盲目疯跑的私生子。此外,经济也就是金钱(当然也包括苟延残喘的体制性权力)带来的调和作用也正在改变着中国诗歌的生态,这种改变,看似是一些表面意义上的热闹和繁华,其实更严重的后果将在诗人们的创作和语言产品中体现出来。 网络和经济带来的狂欢,调和,芜杂,混乱,暴力,交易等因素正在一点一点地改变和变质着中国诗歌,就像野草正在一口一口的嚼食着无人居住的庭院一样,当然,这种力量目前还不至于使中国诗歌野草化。新世纪以来,国家文艺体制对诗歌的抛弃或者边缘化,市场和资讯时代文学的整体滑坡,也使诗人们的命运被迫市井化和草民化,当初金光闪烁的“诗人”二字已经成为了某种带有笑柄意义的劣词,诗人不但不能用诗歌和写作改变生存现状,博取知识分子的荣誉和尊严,更只能以自杀、自囚、裸诵等小报新闻的方式现身于大众面前。 21世纪的头一个十年,中国诗坛在乱相中挣扎和变化,诗人难免要被裹挟其中,诗人的产品——诗歌,也难免要泥沙俱下千奇百怪。 在上世纪80年代获得了革命性意义和成就的口语诗歌,在本世纪头一个十年中呈现出明显的下滑状态,其变种——惟口语诗歌(几十年如一日的自我重复、原地踏步)、口水诗歌(口语诗歌的极端低质化)、废话诗歌(一种玩弄语言和哲学概念以及阐释术的伪诗歌)、垃圾诗歌(一种在道德和审美上极端反人类、反历史、反社会的口水诗歌)、低诗歌(道德、审美、艺术上无限零度化或者负数化的伪先锋诗歌)、下半身诗歌(放大欲望因素并想以之达成某种美学和道德突破的口语诗歌,其语言表征为惟口语、口水,美学基础是反对和破坏)、梨花体诗歌(网络书写意义上的废话、口水诗歌)等等充斥于中国诗坛,网络意义上的普及更是以劣币驱逐良币的方式把中国诗歌弄得混乱不堪。写作的尊严,诗歌的尊严,诗人的身份感,诗歌的品质感,历史的积淀,都程度不一地遭受着损害。 无疑,这是一个众声喧哗的诗歌时代,几代人拥挤在诗歌的窄路上,向包裹在浓雾中的永恒进军,在当下中国诗歌写作这个语言竞技场上,至少有四个时代的诗人在博弈,其中,1950、1960诗人无疑是主体,不论是作品还是影响,他们距离历史的大门都更近一些;而出生于1970年代的诗人们正在力图超越自己头上这厚重而崎岖的二十年;相对年轻的1980年代诗人,在当下这个排斥诗歌更不包容诗人的时代,则难免有些面目暧昧,对他们来说,树立个体意义上的天才,和建立整体意义上的团队优势,还需大刀阔斧一些,狂暴一些,革命一些,没必要幻想体制的垂青和等待时代的转向。
二、
在当下的中国诗坛,几乎没有诗人不陷身于网络、团体(流派、地方、群落、集团)和时尚化诗写的漩涡之中,也只有很少一部分诗人能屏蔽口语的病毒,富有历史感地写作;点数近十年涌现出的中国诗人,不和网络、口语、团体发生关系的诗人,为数很少,在这些为数很少者之中,梁雪波是重要的一个。 梁雪波这个名字对当下中国诗坛来说,尚有些陌生,这种陌生其实也不是诗人自己的选择,他这么多年来和中国诗坛之间的远距离,与其说是主动拉开,倒不如说是被迫远离,而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其主要原因都源于梁雪波的诗写方式和诗歌品质,是梁雪波的诗写方式和诗歌品质,使他迟到于中国诗坛,而这种迟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中国诗歌的福分。 梁雪波生于1973年,套用现在习用的文学史话语,按照现在流行的习惯分法,他应该属于70后诗人,但是迟至2008年之前,梁雪波都没有全身心的出现于这一代诗人们竞技的运动场或者散步的后花园中。很长一段时间里,在70后诗人们奋勇攀援的山坡上,看不见诗人梁雪波的身影;梁雪波是南京人,且不说南京是“他们”诗人的大本营,就是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算起,南京,也一直是中国江南诗歌的重要集散地之一,车前子、洪烛、黄梵、代薇、育邦、朱朱等都出自南京,并在此地操持不同的刀法,或深或浅地在中国诗歌的留言柱上布下刻痕,但是据我所知,直到原黑龙江诗人马永波落户金陵,梁雪波(他原籍黑龙江)才开始广泛地出入于南京诗坛,并以南京诗人的身份跃动于中国诗坛的崎岖山路之中。 我知道梁雪波其人其诗,是因为著名诗人、文学理论家、批评家和文学活动家周伦佑先生(在这一点上,周伦佑又一次担任了他已经担任过多次的伯乐工作,为有潜质的诗人走进历史而燃灯和引路)。周老师通过邮件将梁雪波的作品放上我的书桌,一读之下,我即被这个陌生的名字和面孔深深打动和吸引。 首先,梁雪波堪称纯正的诗歌血统让我感佩不止,他的诗写是那种严肃的具有足够诗歌意味的含有丰富诗歌史血色素的诗写,在目前这个实验、革命、浮躁以及仿写、复写、复制的诗歌时代,他的诗歌血统纯正,是标准意义上的现代诗歌,其抒情性、意象性、歌唱性以及高贵、华丽、小众都符合哪怕最苛刻的诗歌学术和诗歌标准;另外,梁雪波书写的是一点也不含糊的现代诗歌,其诗歌具有深广的智力空间和娴熟、现代的语言技艺、现代感性以及想象力。反复阅读之下,我不禁一次次为周伦佑发现新诗人的能力感佩不止,更为中国诗坛出现了一位新诗人而高兴,同时也为梁雪波给我提供的阅读难度以及关注度而兴奋与焦灼。 其次,梁雪波与时尚诗歌及其诗歌界的隔绝,他与南京本地诗人诗歌品质和诗写向度上的截然不同,他诗歌题材的高蹈与低俯以及技艺上的成熟完备,都让我吃惊不小。 理所应当的,梁雪波成为08年以后中国诗歌的一个收获,这个收获先后出现于体制外综合人文刊物《非非》,植根于网上论坛的诗文年选《非非评论》,新锐民刊《第三极》,老牌诗歌杂志《诗歌月刊》以及其它文学刊物,而成为非非主义和第三极神性写作的同仁更是梁雪波诗歌的自动归位,就像狮子一定要和狮子生活在一起,而不可能和豺狗或者斑马同居一样,现在的梁雪波不但是一个诗人,在我看来,更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重要诗人。其重要性,将在70后诗人群体和中国体制外诗歌中大放异彩。
三、
梁雪波将自己的这组近作命名为《经验之书》,我不知道他这个命名是怎么出现的,是源于什么,都有哪一些考虑,以后还会不会改名。在反复阅读了这些诗歌之后,我不觉为他的这个命名而深以为然。这个命名,不但廓清了他个人诗写的某种风格和向度,更是对诗歌写作和诗歌本质的某种揭示与烛照。 对一个写作者来说,“经验”,可以简单地将之看成是书写主体的生活经历和感受,其中应该包括书写主体的感情、情绪、生活、见闻、阅读、思考等等所有形而下的生命感知内容,这些内容,也就是诗歌(文学)写作的题材或者素材。诗歌要写和能写什么?诗歌只能写经验。一个人不可能书写他经验之外的内容,不管什么样的诗歌,不管是多么的形而上,多么的奇想天外玄思诡异或者超验神秘的诗歌,都是经验的一种,或者说,都诞生自经验的温暖母腹。在这里,梁雪波用“经验”二字对一切无病呻吟、远离现实、伪情伪境、远离生命和复制仿写的诗歌做出了无声的拒绝。诗歌,或者文学创作,首先需要具备基本的内容,而这个内容,无疑就应该是“经验”。 但是,我也注意到,梁雪波没有使用诸如“经历”“体验”“记忆”“生活”“现实”等和“经验”相类的词汇,而是使用了“经验”这个带有一定哲学意味和深度的词汇(作者也可能没有这类考虑),这个用词,为我们明了了梁雪波的文学品味。相比于“经历”的芜杂和低阶化,相比于“体验”的官能化,相比于“记忆”的简单化以及相比于“生活”“现实”的客观化、泛化,梁雪波选择了用更为贴近心灵的带有一定主观能动色彩的“经验”二字指代其写作素材,显示出了他的高起点和理性的写作态势。 “书”,既是名词又是动词,作为动词的“书”,含有书写的意思,在诗歌(文学)写作中,书写即写作,即创作,即诗人的创造性劳动。而名词的“书”,则是创作的结晶,是智力的物质载体和形式,就诗歌写作来说,“书”,是诗人智力、思想和心灵创造物的集合体,也就是诗歌。 梁雪波将自己的组诗命名为《经验之书》(类似命名以前似乎也有,匆忙中无从求证),在我看来,至少说出了三重意思,一是说诗歌写作本源于经验,二是说诗歌的出现是一种“书”的过程,也就是写出来的;三是说诗歌即“经验之书”——诗人根据自己的经验写作出来的作品。 对梁雪波的这一大组《经验之书》来说,“经验”无疑是他正在经历的生活和情感,也就是其诗歌的素材;而“书”,无疑是指写作,指写作的艰辛的过程,是对生活也就是经验世界的一种语言炼金的过程;“经验之书”,当然就是诗歌文本,是诗人经过写作这种智力劳动而从语言中唤出的语言成品——语言炼金术产品。 需要说明的是,梁雪波的语言炼金术更多是一种当代意义上的“写作行为及其产物”,而不是蓝波和超现实主义者意义上的通灵、幻觉、幻像、无理性等“炼金方式和产品”;更不是伪先锋们肆意破坏语言的无底线的情绪宣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