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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村庄的小溪
从七月开始绵延的干旱
使穿过村庄的溪流瘦成了一张皮
紧贴在河底仿佛一面镜子
明亮,但色彩黯淡
两座木桥架在溪上更象一种姿势
三个农夫和一头老牛从桥上走过
被桥下的女人看成一幅简单的风景
成堆的鹅卵石如村庄吐出的口水
晾晒在时间的河床上风干
一茬又一茬,近似永恒
因秋风而摇曳的狗尾巴草,开始
枯萎,如同走了很久的生命
岁月如流,一张张表情模糊的脸
闪烁但不清晰,比一幕旧电影更令人感伤
八月,我走进小溪,流水潺潺
我带来一阵风,投下一枚石子
我捧起一掬水,把一张风尘仆仆的脸
洗干净,感受溪水清凉如往事
带着泥藻味,带着青苔,带着鲜活的小鱼
用没心没肺的流,用没日没夜的淌
让我从日夜奔波的昏馈中惊醒
小溪在村口拐了个弯,欲言又止
向着另一个村庄奔流不息
它把时间送到远处,也把
我的影子送到远处,而我始终站在溪旁
一动未动,因为我就是那条
穿过村庄的小溪,不速之客
有一本旧书早就这样写道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叶村雁塔
逝去的旧光阴有雁塔承担岁月的破旧
老而弥新的古村落有雁塔守护着日子的周而复始
即使那是座不完整的雁塔,在千岛湖叶村
雁塔被雷劈断了头颅只剩下大半个塔身矗立在凤山山顶
像一个孤独但并不可耻的人
像一尊高傲但并不可惧的神
一座只能远望而不能登顶的雁塔
一座只能兴叹而不能题诗的雁塔
它在天空下面见证日月
我在雁塔下面虚度光阴
雁塔上面已经长出了青草
雁塔上面的青草肯定高过雁塔本身
某日,我对着办公室窗外的后山发了会呆
我惊异于眼前山的隆起有着不可理喻的前因后果
它枝繁叶茂林木参天好似披头散发的老父亲
在日夜操劳得到的郁郁葱葱中,把持着有容乃大的宽阔情怀
多年前,那山也曾出没过老虎和云豹,如同一帮占山为王的土匪
在林子里叱咤风云,后来又迁来了野猪、山羊和狡兔
使大山更像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有着自己的秩序和法律
如今,松鼠、山鸡、斑鸠以及虫豸、穿山甲和毒蛇等幽暗的动物
盘据其间,我的父辈则在昨日以雄心换天地以山河换山河
使平地起波涛,田畴和城郭变成千岛湖,山矮成了岛,不再伟岸高峻
可眼前这山依然将锋芒指向天空,依然此山更比那山高
它高过千岛湖的波涛,高过我所在的十二层办公楼,高过山上的
马尾松、刺柏和古樟,更高过在地上奔走的那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夜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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