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扬 于 2013-9-4 16:26 编辑
《乡村碎片》组章
苏扬
老家的葡萄
老家的葡萄藤冒出了嫩芽，就像母亲生出一帮儿女，给寂寞的小院增添了许多生机。
每周放学，我都去偷窥，看嫩芽长成绿叶，看老藤的腋下又生出许多新藤，如千手观音的手臂，几乎突然就伸展出来，而且变魔术般的越伸越长，越伸越多，才半月时间，就把整个小院覆盖了。
我问爷爷，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果实？
爷爷说，快了，你放假回来就能看到了。
我有些急不可待，天天计算着放假的日子，终于熬到了终考结束，回到家时，爷爷正在葡萄架下打瞌睡。我一边叫着爷爷，一边四处寻找，果然发现那些葡萄藤下挂满了一串串如绿豆大小的绿珍珠，圆润润、光滑滑的。
我为这些新生的小精灵兴奋不已，转身瞧着爷爷佝偻的后背：爷爷，葡萄什么时候熟呢？
快了，等到秋天你就有得吃了。
我狠狠咽了口唾沫，还要等到秋天！
嗨！这些发育迟缓的葡萄……
我们的日子
秋天跟母亲一起出了远门，始终听不见我的呼唤，它被阳光严严实实地挡在千里之外。
蝉成了这个季节的主角，把清冷的村庄鼓噪得热火朝天。留守的孩子们都光着屁股下了河，我不会游泳，只能眼馋地站在岸边观望。
院里的葡萄还是裹着一身青衣，怕被人注意似的，不吵不闹，很团结很安静地挤在一起，照看它们的只有爷爷。
爷爷越来越走不动路了，拎半桶水，也要坐在树荫下喘息。
我们的日子很枯燥，爷爷的记性好像差了很多，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已讲过N遍了，可他还是一次次当成新故事来讲，讲也讲不完整，时不时都要我提醒和补充。
爷爷高兴时爱哼京段子，比如空城计，可他已想不起台词了，偶尔见我晃着脑袋模仿了几句，他便竖着大拇指问：你怎么会的？我说以前听你唱的。
爷爷真的一天比一天糊涂了，炒菜做饭时，不是把醋当成酱油，就是把糖当成盐，有时米还没淘就下锅，水还没放就生火，我越来越思念母亲烧的饭菜了……
空旷的村庄
田野里失去了劳动的号子，庄稼有些无奈。
母亲春节后就随父亲外出打工了，那是一个连爷爷都没去过的地方，但村里好多孩子的父母都去了。
房屋一下子变得很空旷，整个村庄都很空旷。
我上学时，爷爷与老屋一起沉默，心与脑都空空的了，他忘记了许多事，甚至连一些亲友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
当然，亲友们都不会计较，也顾不上计较，因为他们的脑子里已没有空余的地方能装进爷爷，全被其他东西占据了。
但爷爷心里装着乡亲，他在我孤独时说过，等院子里葡萄熟了，秋天就到了，村里就会有人回来了。
梦里的秋天
我不敢想象秋天，只想象过葡萄成熟的模样。
成熟的葡萄又大又圆，绿珍珠变成了紫水晶，寂寥的小院变成了童话世界，夜里出现了许多紫衣仙子，她们个个都像母亲。
那时村庄里应该飘起了炊烟，家家户户都有了笑声。田野里一片忙碌，一堆堆金灿灿的稻谷从晒场装进了家里的粮仓，爷爷的腰板好像也挺直了许多，嘴里不停地念着：好，好。
我把葡萄分给每一个小伙伴，他们也把最爱吃的糖果分给我。
晚上，母亲开始揉面、包烧饼，明天就是中秋节了，父亲也从店里买回了月饼与香烛。我们的日子和谐甜美，爷爷又开始唱他的京段子了。
然而，这只是我梦里的秋天。
梦里的秋天离我很近，又离我很远。
葡萄熟了
葡萄终于熟了，爷爷！
热辣辣的暑假结束了，大地刮起了秋风。
村里有人赶到学校来唤我，说我的父母回来了。
我不相信他们会回来这么早，离中秋节还有半个月哩！
我狐疑地跑回家，果然看见父母亲了，还有许多亲友，但他们的脸让我有些陌生。
爷爷呢？我四处寻找，家里家外不见了爷爷。
我的心顿时慌乱起来，一把抓住父亲的衣襟，父亲抽泣着告诉我，说爷爷前天出门时迷了路，摔在村外的坎里再没有醒来……
我疯狂地扑到门外，对着天空大喊：爷爷！爷爷！
……
深夜，我躺在院子里，梦见爷爷正在葡萄架下纳凉。
爷爷摇着蒲扇，瞧着漆黑的天空说：唔，葡萄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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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4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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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5 06: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