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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应松:我们为什么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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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30 02:0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陈应松:我们为什么写作?
  
陈应松
  阿根廷作家埃内斯托·萨瓦托说过:“没有必要写很多,如果你要阐明生死、命运、希望与生存的理由等问题,写两三部书足够了,无需写100部。”在当下的文坛,写得太多的人往往是重复自己的过去,从语言、形式、结构,到内容、叙述方式,都不再有惊鸿一瞥之感。
  以写作面对现实
  文学只有一个世界,对于写作者,它就是唯一的世界,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其他都是浮云。为什么这么说呢?作为一个人,我们的生活常常是处于虚无状态,特别是一些具有写作者人格的人。这些人有些孤僻,有些古怪,有些固执,有些脆弱,有些恍惚。就像常人评价他们的:好像活在另外的世界,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其实,具有写作者人格的人往往生活在虚无中。当我不写作的时候,我似乎在这个世界中并不存在。我不研究现实,对现实的一切漠然,甚至躲避,排斥,置身事外,用一道紧闭的门把自己隔绝开来,人有一些迟钝,脑子不太管用,就跟不存在是一回事。自己也会看轻自己,甚至成为泡沫,与我们所处的时代和社会无任何关联,“宅”在家里。说白了就是一个多余人。
  但是,一旦写作,面对一个题材,就与现实世界发生关系,这个社会就与我有关了,甚至是火药味十足的敌对关系,是一种对峙关系。从开始构思,动笔,会把一个人变得实在,有用,有意义。我开始审判、评判,开始思考这个社会。虽然写作是一种带有虚构性的幻想,一种超验,一种梦游。一旦写作,人会活在尖锐的痛感之中,就像一个人走夜路,精神高度集中紧张且敏感,正视现实的一切,突然找到了爱和恨。排除掉任何技艺磨炼所造成的痛苦和折磨,这个人会觉得生活有了方向,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虽然是一段一段的。
  年轻是好事,年轻的不确定性让人有一些清醒的足够的理由拒绝写作过程的到来,远离文学。蓬勃的活力和旺盛的生命可以消耗精神的倦怠和颓靡。但是你依然是在虚无中奔跑,在生活中没有角色感。你什么都不扮演,你只是生命的原生态,是一个自生自灭的符号而已。
  用写作面对世界,对我是这样的。因为我许多的时刻就处在一种惶然无措中,惴惴不安。年龄越往上走,越是这样。所谓功成名就的淡定,都是假的,不然的话,怎么解释那些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人前仆后继地自杀?一旦拥有,就是过去,一个人要不断地写作才能获得自己,才能肯定自己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并担当一定的社会角色,以及由此产生的责任感。生命每一分钟的感觉都是要把自己从惶恐迷茫的深渊里拽出来,让他回到现实。这样,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只有写作是最好的方式。最后,写作成为一种生活,一种常态,然后,你才能叫作家。
  智利诗人聂鲁达说:写作就像呼吸,不呼吸我活不成,同样,不写作我就活不下去。马尔克斯说写作是莫大的享受。葡萄牙作家萨拉马戈说:写作是一种工作。他认为写作与激情和灵感无关,就是一种平常的工作,跟上班、下班一样。他还有一个观点:写作就是做椅子,每个人都想把这把椅子做好。生活也好,工作也罢,木工也好,木匠也罢,就是清晰地展示你的存在,然后你可能会受到这个社会的善待和尊重。
  另外,写作是一个人内心的选择。当我不写作的时候,不仅无法面对现实,我面对的世界也是灰暗无趣的。而写作让我们自己为自己布置的、创造的、构建的那个世界,充满了鸟语花香,五光十色。充满了有意义的事情,一些能留下足迹的事物,一些能细细回溯的时光,一些想探索的历史,置身另一时空与古人对话,与不朽的意境和永生的人物对话。因为写作是千古流传的东西,唯一不被时光摧毁和打败的世界。李白的床前月光依然在照耀着我们,苏轼的裂岸惊涛依然在我们耳边轰响,杜甫脚下的无边落木依然让我们寒意袭人。
  完美的叙述形成完美的世界。作家陶醉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以绝对的安全感和自恋保证身心的愉悦。让心灵有了一个私密的花园。所以美国作家霍夫曼说:“即使我的眼睛合上,即使我只是身处于一个阴暗的房间,为了寻找美好和方向,为了了解爱的可能、永久与真实,为了看见萱草和泳池,忠诚与奉献,我写作。我写作,因为这就是存在核心的真我。”只有在这里,你才是真实的,真实的自我。霍夫曼后来发现自己患了癌症,她更加拼命地写作,相信写作有治疗作用,用写作克服患绝症的恐惧感,后来她成为了畅销书作家。
  太多?太远?
  当我们今天来讨论作家形成的可能和读者形成的可能时,有这样一种观点,说是作家最好少写,以免引起文学的焦虑和恐惧。文学和作家们之所以失去读者,一是他们写得太多,太多太多;二是写得太远,太远太远。
  写得太多的确让人厌倦。一个作家连篇累牍地写作,好像主要是想保持出镜率,害怕被人遗忘。但人们对毫无创新能力的文字生厌进而会产生恶心。写得太多并不能证明你是大作家,有的作家的成功恰恰是因为他适可而止,写得很少。突出的例子是陈忠实。现在出了个更大的作家———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他获奖时80岁,一生只写了163首诗,获得了2011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他一生的产量可能不足一个中国诗人一年的产量。
  阿根廷作家埃内斯托·萨瓦托说过:“没有必要写很多,如果你要阐明生死、命运、希望与生存的理由等问题,写两三部书足够了,无需写100部。”在当下的文坛,写得太多的人往往是重复自己的过去,从语言、形式、结构,到内容、叙述方式,都不再有惊鸿一瞥之感。弄得不好,就会让人生厌,让人觉得他是个生活和现实的低劣伪造者而不是作家,满嘴陈旧过时的话。有一大批这样的所谓作家名家在文坛穿进穿出,令人反感。每一次露面都是抄袭上一次的表情,滥情、夸张、没有思想、故事乏味、表现着并不高明的责任心。而作家本人也被这种循规蹈矩的过度写作弄得鼻青脸肿、精神呆滞、枯黄憔悴。现在的小说已经无法刺激起人们的阅读欲望,是巨大的问题。
  谁告诉你小说应当怎样写、怎样结构的?不这样难道就不是小说吗?要有强烈的陌生感,要变换姿势,要随心所欲。要有一点儿调皮,要有一点儿坏水。小说不坏,读者不爱。坏就是有趣,不坏就是无趣。面对一个无趣之人肯定是无趣和绝望的。对文学一绝望,我们大家的饭碗就完了。有人跟我说,一进书店,成千上万种文学书籍,感觉太多太多,这些人真能写啊,写疯了。觉得自己多写一本少写一本完全没有意义了,会被书籍淹死,这些人因别人的多写而绝望,放弃了写作,落荒而逃。
  但是没有“量”是个大问题。一个作家出名后被人诟病、指责、说三道四,但指责别人的你没有新作品出现,被指责的人却一篇篇一本本地出版发表,你再怎么贬低诋毁他也没用。因为“量”,使作家站得更稳,知名度更高。不必要为了精而舍弃量,一些青年作家要求精是为自己少写、懒惰找借口,最后消失了——结果只能是这样。没有量,就没有一种写作的常态,你很难将写作作为一种生活习惯和工作。我年轻时一年写十多个中篇还加十多个短篇,现在看这些作品基本是一堆垃圾。但没有这些大量的制造,我能将写作、将每天的码字当成生活的习惯吗?有的人每天在牌桌上,也会成为一生的习惯,我每天在书桌上,也成为了习惯,才有了今天的我。一个作家,没有一件作品是多余的,他会在漫长的写作途中,全面掌握小说的技巧,掌握对语言足够的驱遣能力。就算是打基础的写作,也是有意义的。二十岁为三十岁打基础,三十岁为五十岁打基础,五十岁为七十岁打基础。
  写得太远的问题。我们的许多作家常常认为远就是厚重、深刻、思想性、大视野。这是一种简单的思考和结论,把重大题材、社会关注的问题当大作品来写,追求轰动效应。太远,太远,远到不着边际。人们在大量的故纸堆里,在档案里去寻故事,挖空心思地编造一些自己不激动也打动不了读者的大故事大情感。那些东西一概与自己的内心没有任何关联,看不到这个人在想什么,也不知他的创作动机。那些被人们忽视的写作盲区,才是离文学最近最近的。没有最远,只有最好。不否认有写远的高手,但什么是远?什么是文学的距离?文学最远的距离是自己的内心。
  写近不等于写窄。有的作家写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包括少数民族),也显得很窄。有人写一朵花,一只鸟却显得大气磅礴、气象万千。这里可以用英国BBC拍摄的《地球脉动》来作例子,虽然它不是文字,是画面,但绝对是文学的。我的一个朋友给我寄来了一套,我真是喜欢。前段时间央视9台也在热播,我又看了一遍。他可以拍蓑羽鹭飞越喜马拉雅山时的壮观场面,也可以拍一朵蘑菇从诞生到死亡的壮丽悲怆的过程。整个地球的脉动是由一个又一个神奇的小小生命个体组成的,你的落脚点应该在这儿。近,近到极致;远,远到极致。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的作品,我们的小说也有一种宇宙的膨胀感,像《地球脉动》那样的感觉?
  写作改变自己的世界
  写作是一种累人的、枯燥抽象的、令人泄气且大多是毫无回报的工作。
  我的理解是,写作是在迷茫和混沌中,在虚拟的冰凉的世界中捕捉真实生活和人间暖气的一场黑夜马拉松。写作总是被突然降临的灰暗时刻所搅翻。一个写作者一辈子只能碰到100次圆满的结果,却会碰到一万次的失望和绝望。在抽象的语言文字里孤苦伶仃地游荡,要保持旺盛的斗志和激情,恰到好处的倾诉欲望。
  写作是我们唯一的世界,失去它就失去了与现实对话的机会,失去了对生活的一种热情,就像爱一个人,在幻觉中崇拜、尊敬,保持绝对的从不怀疑的神化。有一种误解,认为写作投入较少,试着写写,不成拉倒,也没什么损失。不像开一家店、一个公司,不会弄得人财两空。事实上,一支笔一本纸———现在是在键盘上了———创造的投入比干其他事更大,身心的投入就是巨大的,要超水平发挥你的才智,保持创造的活力,还要背负起一定的、正儿八经的角色感和责任感,明确你的身份,清楚地描绘你所处的现实。
  不花气力的写作不具有阅读乐趣和存在价值。它不能提供一些经验性的东西回馈给读者,比如在语言使用上的经验,在结构、故事上的经验,以及生活本身所呈现的面貌。找到写作的内在自由就是要找到某种叙述的规律。我认为,所谓灵感,就是发现某种文字出现的内在规律,试图让语言飞起来,让文字驱遣有一种飞起来的感觉,让自我消失,化为大野中的光和雾。
  适当地让我们身上带一些毒素,比如焦虑和忧郁。一个满脑子高兴不懂忧愁的人,固然可以过一种健康正常的生活,但作家不是这样,他要在一种极不确定的虚拟构思中开始一部作品的创造,想得无比美妙,跌得无比悲惨。事与愿违是大多数作家的结局。一部作品的完成充满了精神的颠簸和折磨,有时候作者是咬牙切齿地完成一部作品。写作就是在自残的过程中自我疗伤。既自残,也自疗,让其慢慢愈合。让自己痛起来有什么不好?有一种较为特别的、崇高和不与庸俗为伍的信念在推动着我们的内心,指挥手上的笔。这种自我赏识的冲动更重要,甚至不要人鼓动和支援,有时倒是,你越泼冷水越贬损我越有反抗的决心,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了。
  我为何要写作?这其实是一个伪问题,逼迫人挖空心思地回想自己当初为什么走上写作这条道路。他已经写了,再去回想已没有意义。我为什么写作?因为我想写作,我挺过来了。就这么回事。
  写作是写作者唯一的世界,是因为,在写作的时候,在虚拟的过程中,你发现这个世界有着惊人的可操控性,这个世界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可以扩展身体所达不到的疆域,还可以为自己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写作带给我们自我放逐和鞭策的快乐,让记忆把我们内心久已封冻的温情调动起来,从而串起一个真正属于自己需要的、美好的、充满了人道情怀和伦理高度的世界。写作是让你深刻地领受生命和精神的缺憾,而不是尽情挥霍生命的圆满。从这一点来说,写作对于我们认识人类自己,认识我们生活的缺陷,开拓了更加幽深更加迷人的通道。
  (此文系作者在“湖北省首届青年作家高级研修班”上的演讲,有删节)(来源:上海作家网)
(编辑:b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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