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15号：《擦屁股的第一》

小月亮

作品15号：《擦屁股的第一》


          皮旦

□擦屁股的（一）

擦屁股的人
肩上背着一只古旧的小木箱
装满剪成小块的
旧报纸，以及梳洗用的刷子
和小毛巾

天一放亮他就
穿行在大皮庄的
街街巷巷里
他的吆喝声
唤醒了熟睡的人们

有一个女人
打门缝里伸出乱蓬蓬的
头来，叫道
快给俺家皮旦擦擦屁股

随着喊声
一团黑黑的东西
露了出来
上面带一个更黑的小眼
那是皮旦的屁股

擦屁股的人
放下他的小箱子
做了一些
必做的准备
就擦了起来

可能怪他刷子上的毛太硬
也可能怪
皮旦太小，又有点神经质
擦的过程中
皮旦哇哇大哭

擦屁股的人
满脸惭愧
一再强调
钱嘛，就免收啦
擦的不好
这一回擦的不好

□擦屁股的（二）

当大皮庄的人
需要他服务时
就头朝里
蹲在门槛上把屁股撅起来
当然裤子是脱了的

擦屁股的来了
家家门槛上
都撅出了屁股

有的人脸黑
他的屁股便也是黑的
而有的人脸黑
他的屁股却白得耀眼

而脸白的人
屁股一般肯定也白

擦屁股的来了
他不用看脸
他只看看屁股
就知道是谁
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老的还是小的

□擦屁股的（三）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
擦屁股的
有擦屁股的规矩

如果同时遇到
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屁股
有男有女
他将先擦男的
有老有小
他将先擦老的
有干部的
他将不先擦群众的

在擦屁股之前
他一般要拧一下
顾客的屁股
他用右手拧
因而拧的大多是顾客
右边的屁股
不用说是轻轻地拧
有点类似打招呼

擦完了屁股
他一般要在顾客的屁股上
爽爽地打几巴掌
其作用有点类似
理发师打他
刚刚剃光的某个脑袋

□擦屁股的（四）

给尚未出嫁的大姑娘
擦屁股
要格外小心，集中精力
把她们**里
没有屙净的那部分屎
用小刷子往外刷时
千万不能刷掉到衣服上
按规矩
刷掉多少
他必须
用舌头亲自舔起来多少

□擦屁股的（五）

大皮庄的大门
没有一定的尺寸
人口多了
大门就要大一些
不然擦屁股的
会不高兴。他爱看
齐刷刷地
好多个肥肥的屁股
从同一个大门
撅起来的样子
他给这样的人家
擦屁股
甚至会主动地
少收一些钱
当他给一个人擦屁股
而让另一个人
等急了，直等得
屁股挨屁股地
骂他，他也不发火
他会笑着说
快了，快了
这就给你擦给你擦

□擦屁股的（六）

擦屁股的
还推个手推车
专门用来
收集屎尿
特别能屙的人
与擦屁股的
可以在价格上
讨价还价
也就是说
他屙的和尿的
可以拿来
顶一部分
擦屁股的费用
擦屁股的
要是与谁
高声吵了起来
十有八九
是因某只夜壶
轻了几两
抑或重了几两

□擦屁股的（七）

过年了，擦屁股的
请来了最好的杀猪匠
给他家杀猪

一下子请来了八个
八个杀猪匠
要一连杀上八天

八个杀猪匠
一旦动起刀子
个个的嘴上
都得勒着一条毛巾
因为那猪都是
吃大皮庄的屎尿
一点点长大的
太臭，臭轰轰的

大皮庄的人从来
不吃那猪肉
方圆几十里的人
都不吃那猪肉

擦屁股的用马车
把那猪肉拉到
很远的城里去卖
（特别是那住着
垃圾派的城里）

□擦屁股的（八）

大皮庄的皮混子
特别能混
混到北京
当了个很大的官

有一年（大约是
八几年吧）
他给某首长推荐
擦屁股的
说生而为人
不让他给
擦擦，真是白活啦

于是擦屁股的
坐了马车坐汽车
坐了汽车
又坐火车和飞机
一路进了北京

在一个四合院的
门槛上
某首长褪了裤子
头朝里
雪白的屁股朝外
就让擦屁股的
给细细地擦了起来

擦屁股的
一边擦
某首长一边
吭吭地叫唤
那是快活的

□擦屁股的（九）

大皮庄有三种人
到人家做客时
绝对不能上桌吃饭
他们是
私生的
卖逼的
和擦屁股的

头两种人
虽然不能上桌
但还可以
用主人的碗筷
擦屁股的
却是连这东西
也得自备

□擦屁股的（十）

擦屁股的死了以后
仍是擦屁股的
因为擦屁股的尸体
只能单埋，不准
埋进他先人的墓地
这和荣辱有关

如果你在大皮庄地面
看到一座坟
孤零零地疯长着茅草
那极可能是
某一个擦屁股的

如果走近了看
你将看到
墓碑上刻着如下文字
“这里埋着的
是一个擦屁股的
此人的一生
是擦屁股的一生”

2003/6/4-7



[徐乡愁点评]：

“垃圾派”代表诗人皮旦的诗歌写的既是现实又不是现实（注意，不是高于现实），其实作者就是按照自己的情感和精神向度对现实进行大面积的变形，即魔幻现实主义。他就是以这种极富个人化的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把一个时代最本质的东西呈现在读者的面前，一种缓慢而持久的整体反讽构成了垃圾派诗人中一道最为独特的风景线。他的最有特色的代表性作品是《大皮庄系列》《十八行系列》《粗诗系列》等等，《擦屁股的第一》便是《十八行系列》中的第一首，也是写得最好的一个之一。十八行就是十八个行当，也是地位站得最低的一个行当，擦屁股给我们擦出了另一种诗意，去你妈的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