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的诗 姜了 煤 1. 一块煤 一块光热 一堆煤 一堆光热 一团光热在一块煤里 坐在煤堆里 坐到天黑 2. 一块煤 一堆煤 在黑暗里比黑暗更黑 在黑暗里酝酿一场叛逆 一块煤 一堆煤 在光阴里等待 煤的身体里积攒下光阴 3. 煤裸露出来 仿佛还在吸吮光 吸吮为了释放 煤黑在那儿 煤黑得美在那儿 煤美得早晚要浑身通亮 美得浑身通亮就是在怒放 4. 煤黑在那儿 黑得硬朗 硬朗的身躯里 眼里通常释放火光 一些硬朗的身躯 有意无意去磕碰煤的身体 5. 煤生出光热 煤有很多光热要生出 煤沉默得够长久 有朝一日就燃烧起来 6. 煤堆积到很高 煤山很高大 高大到雄浑 雄浑自有魂魄 海之力 1. 海需要往什么地方流吗 河流入海 就失去了方向 海湮没所有入海河流的方向 2. 海最平静时 也涌动 海之心 无比巨大和强劲 不知道海之心藏在海中什么地方 只知道海有海之心在搏动 3. 海里盐 像是海之骨 海失去盐 将瘫软 海当有海之魂 找不到海之魂 与海接近到一定程度 才会感受得到 4. 望向海 在海上 人感觉到 每个海浪都是重压 海正向深 向远博大 望到眼里只有海 重新回到人群 人带回一腔海 但不说出 5. 人在海上 不回岸上 海往人身体里渗透 人往海里渗透 时间久了 人能成为海 一部分 是一小片海 6. 海有巨大容纳 无限容纳爱 人之贪 人之恶 海不容纳 只要一丁点 海就要吐出去 冶铁的人们 1. 冶炼出绝世好铁的 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绝世好铁能用来铸造 或者打制什么 绝世好铁最终有没有下落 2. 始终炼不出一炉铁的 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一个人或一群人很糟心 最后都干不干这行了?都去干什么了 他们有没有下落 3. 长期冶铁的一群人 究竟能成为什么样的汉子 是不是都有铁骨和热血 是不是把什么都能加热 是不是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冷却 他们的后代还干不干冶铁这行 他们的心,都通红火热吧 很难掉进深渊般的夜 4. 把三氧化二铁还原成铁 一个不怎么纯的人,有可能变成很纯的人 冶铁的一伙人,用心做同一件事 铁被冶炼出来 这伙人散去,还是一个一个的人 而不是一群人 5. 冶铁的人,收好炼出的铁 遗弃矿渣 经过磨练的人,可能变得精纯 他愿不愿意留意一下他身上脱落的废弃物 6. 人得老,什么也没做,他就没怎么活过 一坨铁冶炼出来 没派上用场,长此下去 它将成为一坨老铁 无用的老铁活着没用 就好像活的没魂没魄 怕是一种白活 7. 捡到半截马掌 一块铁活过了 不应该让它暴露尸骨 那就把它埋上 8. 炉火熊熊 一些东西有一场非凡的经历 一伙人在冶炼铁矿石 经历非凡的那个人可能从来没来过冶铁现场 熊熊大火过后 冶炼出来的铁,收好准备使用 经历非凡者 留在世上确实是越来越坚韧 父亲断章 1. 喝更多的酒,接近父亲 往前走,更多的东西被撕开 坐得离父亲不远 醒酒后,还是在测定与父亲的距离 2. 父亲出门要扣紧衣扣了 我看见包袱皮裹的内容必定减少 父亲的身体曾往外鼓胀 衣物都乐于在主人身上帖服 3. 我儿子来了,知道自己不能再新鲜 由不得他 在父亲身上做减法。父亲最新鲜时 做的加法最大 4. 从前,父亲总想要种点什么 不知道 我是不是他一个满意的收获 5. 年轻的父亲失去父亲,年幼的父亲梦里倾听祖父归来的脚步 祖母拨亮油灯做布鞋 鸡鸣之后祖父挑着小挑吆喝。祖父挑着小挑吆喝远去 小巷幽长,祖父的毡帽曾被刮掉 父亲挨不到祖父幸福的耳光 6. 祖母故去,父亲哭 他哭到小 小成我看到清晰不已的儿子 7. 父亲开始有意向我提起他的生日 给他买好酒 酒要越买越好 酒可以残留瓶中 再好的酒也要残剩到无用 8. 父亲撸起袖子 喝小酒 秃顶上经常冒汗 酒在口中稍有停顿 这一小会儿 父亲的身体里我的身体里在涨潮 睡下后我旧得像父亲 潮水正缓慢退去 醒来后 父亲在我身体里顽固地做将军 9. 父亲眼里混浊 所谓已与光阴打斗到疲倦 他不在光阴中蹦跳,只想顺着光阴蠕动 10. 父亲多年不下脚踩油门了,更多地踩刹车 那样 父亲独自享用他的沉默。他时常掏出卷尺 记忆富有弹性地拉出 他可能进行古怪的丈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