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给你剃头来了
父亲，桃花谢过之后
桐花又挂满大朵的忧伤
多年来纷飞的雨丝
也不能把我的记忆洗白
我从外面赶回来 给你剃头
父亲 山冈春草又发
你的头发比枯草还要零乱
我从别人的城市赶回来
看你 给你剃剃头
是不孝之子一点小小的心意
父亲，我给你剃头
会尽量小心翼翼
也难免会碰破你的皮肤
如果会渗出血滴 父亲
你是不是感到有些疼？
父亲 以前对你照料很少
现在又只能每年给你
剃一次头
我要在这一天
让你整洁干净 神清气爽
父亲 剃完头后
我还要焚上几柱香
驱逐虫豸与浊气
然后再摆上两碟小菜 一壶老酒
与你喝个酩酊大醉
父亲，天色暗了 我要走了
你一个人独自在旷野里
慢慢地品吧
猜想
我常常在猜想 尽管大哥与父亲同在
一个山卯 相距不过十步之遥
当夜色越来越晦暗 风声越来越凄厉
他们会不会推开厚重的石门
打着飘忽的火把 穿过幽暗的门廊
互相串门 说一些体己的话
他们会不会像从前那样
默默对饮 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他们会不会互相询问
那些老伤 因为天气的变化
又开始隐隐作疼
他们会不会说
天凉了 要多加一件衣服
以免咳嗽 惊扰了熟睡中的家人
在祖坟前 我听到祖先说
时光的刀片再怎么锋利
也割不断筋骨与血脉
在巨大的寂静中 我听见
嘀嗒的雨点 清洗大地的伤口
我听见你们响亮的啼哭
撕破房梁上的蛛网
与草叶抢夺第一滴露珠
孩子们！从四面八方聚拢来的孩子们
此时我看见你们手中握住的
不再是生锈的犁铧和空洞的词语
你们或守望家园 或远行千里
都是拥有梦呓 波涛和火焰的人
多少年了 我细数沧海桑田
依凭这方龙脉 怀揽万亩田川
守护古老的地名 姓氏 祖规 宗谱
只为岁月安泰
现在 你们供奉的肥猪 白羊 雄鸡 米酒
以及大沓的钱币和心愿
我已一一收下
你们是好样的 还记得根在哪里
你们一定要记住
我们一家虽饱经离乱与忧患
却香火不断 人丁兴旺
靠的就是滋养我们的这方土地
你们一定要记住
苍鹰飞得再高 也离不开大地
你们走得再远 也要时常记得回家
2014年4月6日—7日
|
发表于 2014-4-8 11:57
收藏
分享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