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粒间泥土的呼吸(组诗)
刘健鹰
遇见一只小麻雀
好多年前的叫声
叽叽喳喳,就入了梦
掌心里的翅膀,因为等待
拒绝了飞翔的渴望
栖息,积攒了太多的
阳光和水分,以至于
大把的青春,无法描摹
今生邂逅的模样
一个秋天的收成,足够
满足一生的温饱了
闲言碎语,五谷杂粮的
寂静和喧嚣,听不出
音符里的歌唱,琴弦之外
阳光和雨水,手拉着手
唯有季节,会听懂
日子拔节的声音
忧伤抑或沉默,都会啄伤
无语的时间,一次的擦肩
就生动了,孱弱的羽毛
穿透,只为抵达终点
岸的心跳,是因为有帆
在慢慢的,迎接靠近
野菜被一颗颗挖走
每一株名字,都来自春天
而每一年的这个春天
你活着,总也战战兢兢
还来不及长大,就硬生生的
会被一些欢声笑语
轻松愉悦的,连根挖起
瞬间的生死,无论如何
也不能叫你读懂
这世界,贪婪的目光
未能站稳的脚跟,一直踩在
坡地贫瘠的心上,你这顽皮的
走丢的孩子,风一样的
来和去,都是麻利的一刀
割在命的苦里,泥土的眼
从此暗淡,失去光明
泪水的脚印,潮湿又干燥
揪心的道路,探探寻寻
呼天抢地,是唯一的拐杖
突如其来的夏
春天刚在耳边说了些什么
来不及回答,犹豫的绿
就换了一副,更深的面孔
夏的名字,便开始在
季节的衣衫上,眉飞色舞
庄稼和树木和青草
和有名字没名字的翅膀
都齐刷刷的抬起头来
天空的蓝,磁性的
柔软细腻的美,辽阔了风
一些消息,快言快语
在植物们动物们的骨骼里
穿梭拔节,风头占尽
突如其来的夏,少了羞赧
花在靠近果,根和泥土
被喧闹的风景,再次深深淹没
心上的家
院子里的人影,我都认识
有点亲属关系,却不亲
那一年老屋改了姓名
炕上的说和人,是个村官
一纸合同,家就廉价的没了
灯亮着,电表里的数字
在那一刻,就停止了呼吸
最后一次的毅然离开
天空是板着脸的,无风无雨
树上认识我的几只鸟
突然揪心地叫,响亮的喉咙
有些沙哑,我的背影和名字
从此就多了一道伤口
深深地疼,却不能流泪
根和魂,灵和肉的家
一瞬间的丢失,身后就响起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
并不遥远的,第一声啼哭
不要责怪,一切影像和声音
我都会带走,记忆腌渍的
苦乐,我定会好好收藏
童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浸着辛酸和汗水的
中年的四壁和围墙
还有左邻右舍,潮湿的沉默
骨髓里眨着眼睛的父母
都将原封不动的
小心翼翼认真地,移到心上
一只或者一群蚂蚁
这世界 唯有俯下身来
我才会心平气和 蚂蚁们
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丝毫不在意 我的存在与否
单调机械的空闲里
经常看它们认真的忙碌
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好想伸出手来 紧紧
握住它们的手 也渴望一次
深深浅浅的拥抱
其实我的命 也奔腾在
它们呼吸的颗粒之间
生养我的 那把黄土
哪怕是一不小心
被神秘的力量 缓缓吸进
我也不动声色 心甘情愿
一只或者一群蚂蚁
每一次邂逅的凝视和倾听
我都会清晰地看到
自己骨骼里 不朽的身影
这泥土的根 黝黑闪亮
只因为贴近 才有了
力拔山兮的匍匐和道路
一阵风走过
不急不躁 一阵风走过
多么美好 来不及细读
便匆匆远去 反正
这独自的行走 不再孤独
这封尘的心锁
忽然间 就被清脆地打开
便开始东张西望
找寻擦肩而过的影子
那缕清淡的呼吸
还有熟悉的眼神
恍如梦境 至今还在
我醒着 却很难找到
一次吸引邂逅喜欢的
真正的理由和源头
被一阵风意外翻阅
深藏在心底的几粒文字
就有了飞翔的欲望
我猛然听到有几声鸟鸣
在不远的远方的枝头
正幸福地说些什么
但与你有关 与我无关
高粱和玉米
那年的高粱和玉米
都长在生产队的田里
那年的田里都有看青的
看青的比现在的城管
还要霸道厉害
庄稼们规规矩矩
都关在了笼子里
一块块囚禁的岁月
可怜巴巴 瘦骨嶙峋
算盘里可怜的产量
分到了各家各户
却捧不出一丝微笑
一粒粒的粮食
是不会发光放热的日月
出奇的重 压得村落
好多年都不能
扬眉吐气 翻过身来
那个年代 饥寒就是
最好的营养了
牙缝中的温饱 才真正
叫人懂得了
高粱的高 玉米的玉
几粒荞麦卧在掌心
这是陈年的几粒荞麦
在老家的箱底
一直可爱的睡着
已经是春天了
我失散多年的宝贝兄弟
曾经饥饿的梦香
依然还是棱角分明
每张不屈的面孔
竟然如此接近
泥土的肤色 你卧在掌心
一股火焰般的烫
便开始炙烤着记忆
年三十晚上 那顿
饺子里的花朵
就在你的瘦小的身体
黝黑的开着 一开
就是好几十年呢
我认得你 我的荞麦
山脚下那块荒地
我和你 还有蚂蚁小鸟
都在一起开心的玩过
你呀 话语很少
也只能委屈自己
以一种米黄色星星的
语言 默默站在一边
证明自己的存在
而我至今 仍然记得
你羞赧的模样
我的血脉里 还会听到
你风铃般彩色的声音
老家的后山
老家的后山很高很大
它伸出的手臂稳稳当当
托住了我住过的屯子
一些树木河流道路
都卧在它的掌心
指尖上的五谷杂粮
好吃赖吃 都津津有味
喂养着胖瘦不一的房屋
山上有我家的一块坡地
父亲活着的时候
春风一吹 就把他刮到山上
每年我也要软磨硬泡
跟在他的屁股后去上几次
深深浅浅的一垄一垄
像极了父亲敞开衣襟后
胸脯上嶙峋整齐的肋骨
忙完了活计 坐在地头
父亲会把自己慢慢卷进
早上刚刚从墙上撕下来的
薄薄日历卷成的纸烟里
不厌其烦地告诉我
远处那些大小的土堆里
住着谁家谁家的老人
还说谁家谁家的孩子
一年也不回来上一次坟
后来我有点出息进了城
父亲就只能独自上山了
一年一年的种着种着
就一不小心把自己
也种了进去 那一天风很大
爷爷奶奶的房前
就长出了一座新的宅子
父亲住在里面 没了声息
我却总能听到 泥土下面
那一声声火红的心跳
(通联:122000 刘建英 辽宁省朝阳县委宣传部 电话 15942176033)
刘健鹰 男 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 曾在《诗刊》、《鸭绿江》、《诗歌月刊》、《农村青年》、《中国校园文学》、《中国文学》、《中国诗赋》、《关雎爱情诗刊》、《辽宁诗界》、《辽宁日报》、《文学少年》、《芒种》、《文学月刊》、《大众》杂志等报刊发表诗歌评论等。著有诗集《掌心中的绿色》。做过教师,当过电视台编导,现正在做宣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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