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一个陌生人的谐意视角
——评雪潇《在海口看人砍椰子》
文/狄芦
[在海口看人砍椰子]
/雪潇
飞机落在海口美兰机场。半个小时后
我看见一只椰子,落在
家家乐超市的
那一把砍刀下
劈头盖脸,雨水落下;砍刀落下
海南,从一只椰子上露出它的小口
海浪也亮出它们的白刃
一刀一刀,砍向海南岛
像砍椰子一样
一刀一刀,要把海南岛
砍出一个
海口
与此同时,螺蛎喧天,群鱼翔舞
海螺也张开了他们的口——
世界在言语,所有的事物都在说话
所有的话语里,都含着沙子
(原刊于《草原》2013年第4期)
雪潇的诗,不好评,原因有两点:一是不走寻常路,想象奇特;一是善用谐意谐趣,游离了诗歌的内在潜质。故观雪潇的诗,常常心中起伏万状,然又道不出一语。
试看本诗《在海口看人砍椰子》,落题即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异乡人,而看人砍椰子正是异乡人的陌生化视角。因为作为江南亦或海南人,这种现象太常见,以致是大部分人忽略了这种现象,而在异乡人眼中它却是一种特异的现象,诗人正是将这陌生化的视角落在一个砍椰子的滩头才使诗歌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诗的第一节,起句平稳,只为顺应诗的标题。只是微微的一闪,引出了一个异乡人的视角——“一只椰子落在/家家乐超市的/那一把砍刀下”,轻巧乖张,自带诙谐之感,而这正是一个异乡人的初次感受。
第二节,笔锋跌宕,对这一陌生化的视角放大并特写,“劈头盖脸,雨水落下;砍刀落下/海南,从一只椰子上露出了它的小口”,措辞怪诞,情不可收。“劈”字当头,“砍刀落下”,“海南露出它的小口”使诗歌洋溢着怪而诞的诙谐之趣。
第三节,笔锋忽转,由砍刀猛然转向了海浪:“海浪也亮出它们的白刃/一刀一刀,砍向海南岛/像砍椰子一样/一刀一刀,要把海南岛/砍出一个/海口”,看得出诗人放弃了向诗歌内质的追求,而继续运用怪诞的谐趣表现异乡人的陌生化想象,使得诗语诡诞油滑,妙不可言。然“要把海南岛/砍出一个/海口”一句,刹那间使诙谐的意趣消失,使诗语依然回归到了古老的命题——沧桑。
第四节,是全诗顺势而下直至高潮,“螺蛎喧天,群鱼翔舞/海螺也张开了他们的口——/世界在言语,所有的事物都在说话”诙谐之笔真可谓是景象万千,并在谐意中略带讽意的夸张,使诗语大放奇异的光芒。
第五节,笔锋回转,张弛间猛收,沉重落地,戛然而止。只一句“所有的话语里,都含着沙子”,犀利,深沉!使诗歌突然脱去了怪诞之状,讽意之趣,异乡之服,全然露出了历史的风骨,使人惊厥、折服!
全诗的突破口还是陌生化的视角,即借异乡人的眼睛来表现最真切最直观最深邃的感触。这种独特的感受使我想起许多在我们古老西部留下光辉篇章的异乡诗人,如昌耀,湖南人,却道出了一个悲命之砣的西部情结,又如娜夜,东北人,却道出了西部的苍凉以及对生命短暂的感悟。这不得不让人深思,而我们世代守在自己家门口却始终忘记着故乡的样子,抑或正是由于这一极其平常的最不经意的遗忘才造就了这些异乡人最本质的生命体验和审美经验,也从而震撼着自称为家乡人的这批西部主人。然而这就是诗性的荒诞,然而这就是诗的本真,我敢说当海南人看到这位陇上之客的本真体验,他们会像我这位异乡人一样为之震惊,赞叹不已。
而诗人在异乡人的陌生化视角下,使诗歌披上谐趣的外衣,又在谐趣的背后,潜藏了诗的本质——海口的沧桑,这样就使诗歌蒙上了异乡之彩,从而打破了就沧桑笔调来记沧桑的传统老路,呈现出了奇谲之象。不得不说诗人是位圣手,力不虚发,然这就是雪潇,诚然不走寻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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