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妄想

夏花

转自《金川诗歌全集》电子版

夏花

我没有写诗

我没有写诗
只是用文字做工具
料理生活。如我的弟弟
用锄头料理大田里的作物
我的体质较弱
回避了重于文字的职业
连做会计都觉得消耗体力
连编小说都觉得得不偿失
因此，即使是散文
我也尽力写成诗歌的模式
或者，那就不是诗

我多么喜欢音乐
可是不识谱。我厌倦死记硬背
记不住那些阿拉伯数字
到底代表着那种发音
因此，只好选择诗歌
因此，应和生命的节拍与韵律
因此，我更觉得我在为自己作曲
也许我是个蹩脚的音乐家
只是适合自得其乐
因此，我非常谦虚地说
我的诗歌，最好不要以金钱定价值

我堆砌着文字
诗意如水泥，文字只是权做砖块　
为自己建造一个称心如意的家园
现实只适合我的肉体
我的灵魂需要与之匹配的王国
你不需要吗？读者
请你找到你的灵魂，问一问
哦，你说你没有工夫
其实，你所读到的诗歌
其实，你所写的诗歌
依然是在寻找。问问你的感觉
你是那样的焦渴，那样的疲惫
越找不到，越是盲目地寻找
你为什么不，稍安勿躁
回头看看
其实，你的灵魂一直在发笑

如我一直在向你微笑
我堆积着随心所欲的文字
像天空堆积云层
像云层抛洒雨滴
像你在梦中说出你渴望的真实
是的，一旦醒来，你就忘了
因为你总被眼前的景象迷离
你总读不到好诗
是的，诗歌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你想什么呢？我的文字
总与你背道而驰

　　　　　　　　二○○八年十月九

夏花

我没有疯狂

我写不了疯狂的诗歌
颠覆，摧残，灭绝，都不适合我
血淋淋的事实
告诉我
疯狂是件短命的差使
写着写着，就写不下去
疯狂的写作者
一夜之间，以杀死自己
完成疯狂之作的千古绝句

我不害怕疯狂的诗歌
正如我非常了解疯狗的把戏
读疯狂的诗歌
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免疫
你没有吗？先生，女士，读者
也许你想尝试疯狂的滋味
请你闭上眼睛
你想到爱，就狠揍自己
你想到恨，就爬在地上舔食土地
疯狂大都如此

也许，我能写装疯卖傻的诗歌
那是一种很有风趣的游戏
充满善意的颠覆
包含深情的杀戮
富有慈祥的灭绝
像阳光直射北半球颠覆冬天
像爱情回到心间灭绝寂寞
像我的妻子回来
我们一起，杀戮蔬菜，围剿水果

　　　　　　　　二○○八年十月九日

夏花

我没有朋友

我没有朋友
只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可供我映衬起，回忆起，所谓的过去
我更喜欢面对陌生
那是一片神秘的安静
通向尘世的线路似乎已掐断
没有朋友间的捧场，应和
我的诗歌
穿过网络的喧嚣
践踏着金川诗歌这条小径
孤独，显得亲切，温馨，十分受用

昔日的朋友
在我的心腹之外
畏惧如虎狼，如蛇蝎，如人类
我却潜伏于他们，它们的心腹
安居如磐。通向恐惧的线路
一条条中断
身在白昼，与黑暗的感觉
我几乎分不出差别
我是一缕罪恶，随时代人受过
我是一缕幸福，随时被享用
我写着从不收费的诗歌

新近交往的朋友，真是徒有其名
一个个奔走在真实的网络
戴着虚假的名号
这依然不妨碍，他们之间
一如现实之中那样
互相倾轧，争名夺利
继续演义背信弃义的酸辛故事
也不妨碍，我，关闭电脑
就可以统统把他们删除记忆
也不妨碍吮吸诗情画意
怀抱一缕纯真，做两不见面的春梦
把大梦方醒的酒杯
高高举过头顶，自斟自饮

我真的没有朋友
只是经常品味这个情感的水电站
感觉着那种神奇电能
怎样在人与人之间穿梭，挥发
偶尔在出现漏点事故的一刻
朋友，你我相见
握手，问讯，互送微笑
其实，我更愿你不认识我
更愿意我们只是匆匆，一闪而过
把击中彼此的那缕哆嗦
永远暖在心窝

　　　　　　　　二○○八年十月九日

夏花

我没有妄想

妄想对我危害不浅
四十年是多久
真理，比妄想更让我误入歧途
正义，比罪恶更容易泯灭人性
公正，就是你眼前看到的不平等
如此合法，也符合妄想
或者比妄想更容易理解，并接受
四十年，从妄想的水火中
我把自己打捞起来
而今我渐渐懂得安于真实

我写诗，想象对于我
简直就是最大的敌人
我没有想象。想象是妄想的姐妹
我只是安顿好自己的肉体
让他回到自己的位置
不需要跳起来
只要敞开心扉，阳光就会沉入心底
不需要长途奔波
只要保持虔敬，春风就会来访

我开始渐渐忘记理想
甚至，没有理想的日子
很安静。有雨，有雪花，有清风
足够衬托生存的静美
不用为理想的定义，标准，规范
争吵，攻击，甚至互伤元气
或者，就算我有一张不理想的床铺
丝毫不伤害我理想的身体
你的床铺够理想了吧
你的身体为什么疾病缠身
你的理想是不是太可笑
其实，这与理想与不理想，没关系

没关系，我知道你充满妄想
想象，理想，都一样
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想。人的一生
那么漫长。我知道你会厌倦
你的五脏六腑已背叛你
你的四肢整天与你为敌
你的五官成为别人的间谍
你已无法控制它们
为你效命
妄想，如我，总在你旁边
哈哈大笑。如这诗，你读了
也觉得是胡言乱语
没关系，是妄想，就扔掉吧

　　　　　　　　二○○八年十月九日